第33章
包间里人不少,但灯光开得是正常的照明灯,虽然有男有女,可都规矩坐着,没有什么乌烟瘴气的气氛与举动。一眼扫过去,还有几个认识的。
坐在正中的中年男人见到她后,立刻站起来,朝她半弯身鞠躬,“沈小姐。”
这态度……
恭敬得让人不敢置信。
“李先生?”
李久年忙点头,让出最中间的位置给沈晚瓷,“那天听我爸说起沈小姐帮聂老鉴宝的事,就想麻烦您也帮我看看,但怕唐突,一直拖到昨晚才联系您。”
能和聂老爷子一起打球的,家境自然是极好的,平日里都是眼高于顶的。
他之所以对沈晚瓷这般恭敬,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听人传她是薄总的太太,想要拉近关系,攀上薄家。
沈晚瓷没去在意李先生的心思,只是说道:“我先看看东西吧。”
李久年小心翼翼的将一个黄花梨雕刻的盒子拿出来,里面是对翡翠耳坠,“这是一个欠债的抵给我的,说是他们家的传家宝,清朝初期的物件。”
沈晚瓷看了看,翡翠很通透,老冰种,虽然价值不菲,但和古董真扯不上什么关系,别说清朝初期,连民国的坎都够不着。
她将东西放回去,“李先生,翡翠很不错,好好保存着的话以后说不定能成为古董。”
李久年根本不在意是不是古董,这耳坠是他临时收来想要搭上沈晚瓷的敲门砖,但这会儿不得不装出一脸失落,“那我是让人给坑了。”
鉴定完收了钱,沈晚瓷就要走,李久年挽留道:“沈小姐,既然都来了,不如再坐会儿,我女儿从小学美术,特别喜欢你们这一行……”
说完,朝旁边一个年轻姑娘使了个眼色。
他刚才一直试着和沈晚瓷套近乎,但这女人根本不搭理他,又不能像对其他人那样用钱砸,这才无奈换了人上。
那姑娘很自来熟,笑起来有对酒窝,很甜:“沈姐姐,再坐一会儿吧,我们去点歌,我现在大三,读的是京大美术系,毕业后可以进你们那一行吗?”
沈晚瓷:“可以去博物馆应聘试试。”
他们这一行人才本就稀缺,有人想去,她也乐得指条路。
“那有没有特殊要求啊?比如必须要会认古董什么的?”沈晚瓷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她自来熟的挽着手臂带去点歌台,“沈姐姐想唱什么歌,我帮你点?”
“不用……”
她刚要拒绝,包间门就开了。
沈晚瓷看着从外面进来的两个人,挑了挑眉。
真是巧,这两人她认识,还都挺熟——
简唯宁和她的经纪人,很明显,她们是奔着主位上的李久年去的。
陶清宜堆着满脸谄媚的笑,哪里有丝毫在沈晚瓷面前的那份趾高气扬:“李先生,我就说刚刚瞧见好像是您,一打听果然是您。”
她一边说话一边推销着简唯宁,“我们阿宁绝对是国内最好的舞者,您投资我们舞团,肯定不会让您亏本的。”
“最好的舞者?”李久年目光微闪,他听说沈晚瓷和简唯宁的关系好像不太好,正好利用她来讨好一下沈晚瓷,“好不好得跳来看看才知道。”
陶清宜:“九号阿宁有场演出,我到时候让人把贵宾席……”
李久年打断她,“人都已经在这儿了,还费那个事舍近求远干嘛?就在这人跳吧,要是真跳得好,我再考虑投资的事。”
陶清宜还没说话,简唯宁已经硬气的拒绝:“不可能,我的舞绝不在这种地方跳。”
在娱乐会所跳舞,那她成什么了?
取悦男人的包房公主吗?
李久年脸色一沉,“怎么,这地有钉子扎你的脚?人家大街上都能跳,你比人矜贵还是比人多条腿?”
沈晚瓷第一次瞧见有男人这么会怼人,不由多看了李久年两眼。
察觉到她赞赏的目光,李久年觉得自己这条路走对了,马上要抱上大腿,于是看向简唯宁的目光愈发的不耐烦:“要跳就跳,不跳就滚,我又不是钱多没地方花,非给自己赞助个祖宗!”
简唯宁这么清高的人哪里受得住这种委屈,当即就要转身离开,却被陶清宜眼疾手快的拉住,“阿宁……”
她将简唯宁拉到一旁,小声劝道:“你就当这里是国家大剧院,巴黎舞蹈剧院,再拉不到投资,我们刚成立起来的舞团就要散了。”
说到这里,她疲惫的叹了口气,要不是简唯宁非要回国发展,或者她能拿下薄荆舟,她们哪里会这么被动?
这绝对是简唯宁跳得最憋屈的一支舞,场地拉垮就不说了,对面坐着的还是一群什么都不懂的俗人。
然而这儿还不算,在做一个旋转动作时,她突然看到坐在角落里的沈晚瓷。
沈晚瓷也在看她跳舞,那目光毫无波澜,像是在看一个街头卖艺的。
简唯宁神情一僵,猛的停住动作,随即针对起角落里的女人,“晚瓷,我们好歹认识一场,你就眼睁睁的看着我被羞辱?”
沈晚瓷神色淡漠,“你要这么说我还真替李先生不值,买双十块钱的拖鞋尚且能货比三家,你这少则几百多则上千万的投资,让你跳两下就是羞辱了?那你还是别拉投资了,退圈吧。还有别道德绑架我,你被人羞不羞辱跟我没关系,我又不是你妈,还要管着你被不被欺负?”
陶清宜注意到李久年脸色变了,插话道:“沈小姐,如果你是因为薄总护着阿宁才对她这样恶语相向,那大可不必,阿宁如果要借薄总的势,就不会亲自来拉投资。”
她这样说除了离间沈晚瓷和薄荆舟的关系外,也想借此暗示李久年,阿宁是薄总的人,他最好看清楚局势,别巴结错人!
这时紧闭的包间门再次被人推开,薄荆舟慢条斯理的从外面走进来,他的视线从众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沈晚瓷身上……
第84章
薄总是恋爱脑
简唯宁这会儿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仰起脸对薄荆舟道:“荆舟,我没事,你别担心。”
她们来之前,陶清宜就给薄荆舟打过电话,委婉的透露了她今晚的行程。
整个包间里鸦雀无声,连音乐都停了,谁都能感受到薄荆舟身上那令人无法忽视的冷意。
沈晚瓷冷笑着移开视线,这两人还真是不要脸,当着她这个原配的面都能肆无忌惮秀恩爱,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无下限!
想到这里,她愈发觉得跟薄荆舟离婚是人生里最正确的选择。
薄荆舟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满眸都是冷意,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不悦。
没人说话,压抑的气氛以他为中心朝着周遭铺散开。
作为这次的东道主,李久年顶着压力站起来缓和气氛:“薄总,快请上座。”
他今天设这个局本来就是想抱上薄荆舟的大腿,虽然和预想的有出入,但也算是达成了目的,只是不知道薄荆舟来是为了沈晚瓷还是这简唯宁?
他刚才为了能讨好沈晚瓷,可是狠狠羞辱了一番简唯宁,这要站错了队……
想想冷汗就冒了一身,忍不住去看边上的沈晚瓷,却见对方投给他一个:喔霍,你完了的眼神。
李久年:“……”
他头晕目眩,难道他不止站错了队,还猜错了沈晚瓷的身份?
那真的是玩完了!
简唯宁见薄荆舟的目光只是看着沈晚瓷,轻声喊了句:“荆舟……”
薄荆舟收回视线,“投资谈下来了吗?”
简唯宁脸上浮现出一抹屈辱,唇瓣上被她咬出了两个清晰的牙印,她摇头:“晚瓷大概是不想李先生投资我们舞团。”
她忍不住仔细回忆了一下,自简唯宁进来后她就没吭过声,与李久年更是没有半点交流。
“简小姐,脸大也不是这么用的,国宝要钱都还要表演个才艺卖个萌,你往那儿一站,别人就得眼巴巴的把钱双手奉上?犹豫一下就是在针对你,你是跳舞把脑子跳没了?”
如果说刚开始几句还只是在冷嘲热讽,那最后一句就是赤裸裸的在骂人!
简唯宁脸色一变,但她毕竟清高,没办法在大庭广众下像沈晚瓷这样无所顾忌。
“晚瓷,你没必要这样,我没有要和你抢荆舟的意思,我跟他只是朋友,难不成就因为他和你结了婚,就要和身边的异性朋友都断绝来往?”
沈晚瓷皮笑肉不笑的朝她勾了勾唇角,“你可以有这个意思。”
这话就像是一个响亮而极具羞辱意味的巴掌,狠狠扇在、她的脸上,简唯宁本来就不怎么好的脸色彻底变得苍白。
她扭头去看薄荆舟……
但凡这个男人有点心思,也不可能在她回国这么久,两人都还是毫无关系。
薄荆舟眯起眼睛看着将他往外推的沈晚瓷,压抑的怒意一下就翻腾起来,他克制了又克制,才冷冷道:“要多少钱的投资?我来替你谈。”
简唯宁脸上流露出笑意,“好。”
李久年这会儿已经面无死灰,见薄荆舟带着简唯宁过来,行尸走肉般往旁边让了让。
马屁没拍上,还踹腿上了。
包间里的氛围很快活络了,李久年本来就是抱着和沈晚瓷打好关系的目的来的,带来的人自然都是极擅交际的。
刚才和沈晚瓷说话的那姑娘小声道:“那女人一身茶味,薄总就闻不出来?”
沈晚瓷叹了口气,托着腮道:“他闻得出来,他只是恋爱脑。”
男人都是鉴婊达人,但偏偏他们最是喜欢这一款。
有薄荆舟在,没人敢大声喧哗,所以即便沈晚瓷坐在最边上,也依旧能清晰的听到那边的谈话。
薄荆舟把玩着手里的酒杯,漫不经心的发问:“李先生觉得阿宁的舞不值得你投资?”
之前说要投资舞团,不过是随口一说,他哪有那个风雅,但这时候面对薄荆舟的询问,李久年也只能硬着头皮道:“简小姐的舞惊为天人,能让我投资,那是看得起我,我明天就让秘书去和陶经纪商谈细节,签订合约!”
薄荆舟在和李久年说话,视线却是落在沈晚瓷身上的。
女人正百无聊奈的和旁边人聊着天,连个眼角余光都没往这边看,似乎对他来给阿宁撑场子这事完全不在意。
李久年正胆战心惊的等着薄荆舟的回应,就见男人的脸色以肉眼所见的速度阴郁下来,连带着周遭的温度都降了好几个度。
他冷冷道:“既然如此,那就现在签了吧。”
这就差没把‘我不信你’几个字刻在脸上,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简唯宁心里愉悦,面上却不显,她挽着薄荆舟的手臂轻轻摇了一下,“荆舟,要不就明天吧,我看许先生今天来这里应该是家庭聚会,合约还要经法务部的手,一时半会儿也弄不好。”
薄荆舟今天穿的是套休闲装,浅色毛衣配深色的大衣,但丝毫没削减他的冷硬强势,尤其是简唯宁那句‘家庭聚会’一出口,许久年明显感觉薄总看向他的眼神嗖嗖冒着冰刀。
他满脑门的问号,自己搞个家庭聚会也得罪薄总了?
薄荆舟:“我让霆东去弄,耽误不了多少时间,许总,您说是吧?”
许久年勉强撑着笑容:“这种小合同就不用麻烦霍律师了,我马上打电话让法务部的人弄。”
开玩笑,让霍霆东去搞,他可能最后连肉带骨头都搭进去!
许久年摸出手机给公司法务部打电话,薄荆舟看向沈晚瓷那边,人已经不见了。
简唯宁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我刚刚看到晚瓷接个电话出去了,你要……去找她吗?”
薄荆舟还没说话,一旁的陶清宜就当着他的面,恨铁不成钢地说:“阿宁,就你心善,你忘了刚刚沈晚瓷是怎么对你的?”
第85章
她就要给他戴绿帽子
“许先生给你难堪还不是受了她的指使,薄总要是走了,今天这个投资肯定就黄了,你刚才的那舞就白跳了!”
陶清宜本来以为这话就算不能让薄荆舟对沈晚瓷做什么,那至少也能让他多心疼阿宁几分,可话音落下好半晌也没等到回应。
她皱着眉看过去,却见薄荆舟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完全没听她在说什么。
许久年打完电话后,小心翼翼的征求男人的同意:“薄总,拟定合约要等会儿,不如我们先喝酒?”
“不用,合约弄好直接给陶经纪,我有事先走了。”
许久年:“……”
这变脸的速度……
要不是薄总一直没离开过他的视线,他都要怀疑刚才那个迫不及待让他拟定合约的,另有其人。
简唯宁见薄荆舟要走,也跟着站起来,“应该等不了多久,我们和清宜一起走吧,正好顺道送她回去。”
陶清宜的家和御汀别院顺路,但和简唯宁住的地方便是一南一北两个方向。
薄荆舟似是完全没听懂她话里的暗示,“等会儿让陶小姐送你回去。”
简唯宁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她以为薄荆舟就算不想浪费时间等陶清宜,也会送自己回去,“你呢?”
薄荆舟抬起手腕看表,这是他不耐烦的表现之一,“我坐忱晔的车来的。”
虽然车是顾忱晔的,但不是不能带别人,只是看他想不想。
简唯宁:“……”
还没等她想出该怎么说才能让薄荆舟送她回去,男人就已经离开了包间。
顾忱晔的车就停在电梯出口处,看着独自下来的薄荆舟,他挑了挑眉,“不是要来接你老婆,怎么就你一个人下来?被人撵了?”
薄荆舟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打开车门坐进去,“谁跟你说我来这里是接她的?”
“你这是上去吃炸药了?火气这么大?”顾忱晔从后视镜里扫了他一眼,“是谁接到电话说沈晚瓷被许久年约来这里,就眼巴巴的直接从机场赶过来的?”
薄荆舟蹙眉,整张脸的轮廓都在彰显着他此刻的心情不美好。
顾忱晔‘啧’了一声:“瞧你这不值钱的样子,真要喜欢就把人留在身边。”
“她现在还顶着薄太太的名头,李久年又是圈里出了名的猥琐,我又不是有毛病,喜欢给自己戴绿帽子。”薄荆舟不耐烦的结束了这个话题:“闭嘴,看路。”
顾忱晔:“……”
李久年这个‘猥琐’的名声担得实在有些不太值,他最多就是好色,喜欢年轻女人,但都是你情我愿的。
……
从夜阑出来,沈晚瓷直接打车回了公寓,去衣柜拿衣服时经过薄荆舟的行李箱,她解头发的动作一顿,想了想,直接拧起那个六位数的行李箱扔去了走廊。
今天的天气跳崖式降温,在外面走了一遭,沈晚瓷手脚都冻得有些僵了,她在浴缸里放满水,又滴了几滴安眠的精油。
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吹干头发,擦了保湿的水乳,沈晚瓷才穿上毛茸茸的睡衣出去。
门一开,就听到门上传来的敲门声。
知道她住这里的除了聂煜城就是薄荆舟,连秦悦织她都没告诉,怕她担心。
聂煜城来之前肯定会先给她打个电话,至于薄荆舟,现在大概在和简唯宁你侬我侬打的难舍难分,哪有功夫来这里。
沈晚瓷放轻步子走到门边,顺手抓住了门后的鞋拔子,“谁?”
几秒钟的沉默过后,男人冷冷的声音穿透门板传进来:“开门。”
沈晚瓷怔然一瞬,说道:“你的行李都在外面,拎着赶紧走。”
“开门。”
“不开。”
男人冷笑,丝毫没将她的拒绝放在眼里,“你要是想把这一层楼的人都吵起来……”
薄荆舟的话还没说完,紧锁的门就被人用力从里面拉开了,穿着一身睡衣的沈晚瓷站在门后,“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拿进去。”薄荆舟踢了踢脚边的行李箱。
沈晚瓷扬起下颌,“你觉得有可能?”
气氛近乎僵持的对峙。
薄荆舟眯起狭长而幽深的眼眸,淡漠的嗓音里含着嘲弄:“沈晚瓷,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离婚,所以才在这儿跟我玩欲擒故纵的一套?”
沈晚瓷用一种‘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的眼神盯着他,握着鞋拔子的手欲欲跃试。
“一晚上一百万,这么好的赚钱的机会都能放着不要,不是不想离婚是什么?还是你觉得凭你那点微薄的工资能在有生之年凑齐三个亿还给我?”
这颠倒黑白的本事,真是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沈晚瓷感觉自己的肺都要被他给气炸了,好好的一个男人,偏偏要长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