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沈晚瓷拧眉,目前来看,纪思远好像对薄荆舟就是陆宴迟这个认知深信不疑,万一哪天他马甲没绷住,掉了,惹恼了那个神经病,岂不是很危险?“你从哪里知道的消息,这么清楚?”
她之前让霍霆东帮忙调查过,但也只调查到他的背景,想来他的病例应该藏得很深。
“你不是让霍霆东去查他吗,我就也托了几个朋友帮我调查,说来也巧,我托的人里正好有个有病的,去的还是跟纪思远同一家精神诊所,他恰好在诊所看到纪思远,就缩在诊所的厕所里躲到半夜,等诊所的人都走光后,偷偷去医生的电脑上翻了下病历表,然后被抓进去拘留了七天。
幸好那小子聪明,用医生的电脑下了个游戏,查完资料后打了一晚上,被当成了网瘾少年,年纪不大又是个蠢东西,法盲加文盲,警察叔叔看他可怜,才只是拘留。”
沈晚瓷:“……”
这人情,可真是欠大了:“哪位侠士啊,等事情解决后我设一桌宴,你把他请来,我一定让薄荆舟好好感谢他。”
“我已经谢过了,你就不用操心了。”
沈晚瓷有种不太妙的感觉:“你拿什么谢的啊?”
“我给他买了台超高配置的电脑,让他变成了真正的网瘾少年,他爸妈可感谢我了,”她做出西子捧心的痛苦模样:“那个配置的电脑,我连给我家亲亲弟弟都舍不得买。”
“……你确定是感谢,不是想抄起厕所刷子捅死你?”她对秦悦织的感情理解功能有时候挺怀疑的。
“你有没听过一句话?富二代不创业,混吃等死啃爸妈,保证能富三四代,要是创业,十之有七负三代,很不幸,我那个朋友就属于这七成里的其中一个,他买一辈子的游戏装配花的钱,都没有他投资一次亏进去的多,”秦悦织一边嚼着串,一边模糊不清的道:“我这是为他们的孙子保下了祖业,能不感谢我?”
沈晚瓷:“……”
她有点担心薄荆舟,想给他打电话,却又怕节外生枝,反而把他暴露了。
她最近虽然人不在薄氏,但陈栩会经常给她汇报情况,公司最近裁了不少人,其中好几个都和上次在薄荣轩办公司,劫持她的那个经理走得比较近,纪思远应该蹦跶不了多久了,就是怕他会狗急跳墙。
秦悦织不太自在的道:“虽然你家那个可能知道,但你也跟他提个醒,要小心精神病,别觉得自己头铁。”
沈晚瓷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口中‘你家那个’说的是薄荆舟。
她莞尔:“你不是一直都看不惯他吗?”
秦悦织傲娇道:“是啊,但谁让你非他不可呢?他死了没事,可你又要伤心了。”
第532章
我们离开京都
死了也没事的薄荆舟此刻刚走到家门口,他今晚应酬,被拉着多喝了几杯,虽然没醉,但还是有点上头。
刚打开门,就看到门后站着个人。
穿着一件黑色的长款羽绒服,微长的黑色头发遮住了额头,黑暗中,只看到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和两瓣红得不正常的唇,这种情况,换谁来都要被吓一跳,薄荆舟突然就酒醒了。
眉头深深的拧着:“怎么不开灯?”
他伸手,摁亮墙壁上的灯,灯光照亮了客厅,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里的纪思远也暴露在了明亮的光线中,虽然还是有点阴气,但起码不像个鬼一样了。
客厅里冷得跟冰窖似得,薄荆舟将地暖也打开了:“来多久了?怎么不开地暖?”
纪思远闻着他身上呛人的酒味,答非所问:“哥,你喝酒了?”
“恩,拗不过,喝了几杯。”
“我去给你煮杯醒酒茶,”他说完就往厨房里走,薄荆舟不做饭,但东西齐全,至于吃的,纪思远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给换一次新的,保证不过期。
薄荆舟:“不用了,我没喝醉。”
“那我给你倒杯水。”
“我自己来……”
纪思远豁然回头,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他,“你是怕我给你下药吗?”
他的精神状态不太对劲,那双眼睛里,隐隐跳动着能将人焚烧殆尽的火光,薄荆舟想到薄氏今天的动作,立刻就明白纪思远的情绪怎么会如此失控了,“我不渴。”
纪思远将手揣进兜里,摸了摸里面的东西,那是吴医生前段时间去参加国外的交流会,带回来的新品,药性霸道,见效快,只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就能让人的记忆完全混乱。
见薄荆舟走去了沙发那边,纪思远犹豫了半晌,还是将手抽了出来,转身跟了过去。
薄荆舟双腿岔开,手肘抵着膝盖,掐着闷痛的眉心,好像十分的难受。
纪思远在他身边蹲下,仰头看着他,“哥,你是不是又头疼了?”
旁边有空位,但他喜欢这个姿势,从下往上,能将薄荆舟的一切表情变化都收入眼底,能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出他的想法。
薄荆舟:“嗯。”
不知道是吃了药还是被强行催眠过后的后遗症,他经常头疼,脑子里时不时就有个声音冒出来,想要强行往他脑子里塞些不存在的记忆。
纪思远:“哥,我们走吧。”
薄荆舟揉眉心的动作停住,扭头看向他:“去哪?”
“离开京都,去别的城市,去国外,去哪儿都行,不要陆氏,也不要去管爸爸,就我们两个一起,离开这里,”纪思远越说越激动,最后直接将手搭在了薄荆舟的腿上,“我存了一笔钱,够我们挥霍几辈子了,我们找个小镇,一起生活。”
“……”薄荆舟沉默了半晌,“好。”
纪思远先是愕然,随即脸上浮现出按耐不住的欣喜,他激动的起身:“那我现在就去订票……”
“不急,”薄荆舟阻止道:“就算要走,也要把陆氏安排好,好不容易有点起色,如果我走了,就要一朝跌回解放前了,这是爸的心血,也是他交给我的任务……”
他假装没看到纪思远扭曲的脸,“薄氏那块新项目,我已经找到破绽了,等断了他们的退路后再抖出去,薄氏就永无翻身之地了。”
纪思远内心急躁,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但听到薄氏要垮了,又兴奋了,两种情绪将他的脸拉扯得有些扭曲变形:“什么破绽?”
“暂时不确定,我已经让人去查了,到时就算查出来信息有误,没什么把柄,那就自己做一个把柄。”
“那要多久?”
“快则一个月,慢则三个月或者半年。”
纪思远又将手伸进了衣兜,摸到了那瓶药。
薄荆舟握住他的肩膀,像极了开动员大会给员工打鸡血洗脑的场面:“我要见爸,之前那场事故我好像被伤了脑子,除了记得有他这么个人,其他都不记得了,如果没有他当年把我从垃圾堆里抱起来,我可能早就死了。
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又有着这么深浓的养育之恩,如果连他的样子我都不记得,做不到他给我吩咐的事,还一走了之把烂摊子丢给他,以后余生我都会愧疚的。”
妈的。
对着晚晚我都没说过这么肉麻的话,真是恶心。
纪思远现在的心情跟他差不多,也是如同吞了屎一样。
这些都是他给他创造出来的记忆,但他也有私心,他不想薄荆舟记得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那个男人更没资格被记住。
他的手无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身上,他身上的伤,不比薄荆舟身上的少,而且都是那个男人赋予的。
“爸不会怪我们的。”纪思远的声音有些干涩,别说说服力了,连点感情都没有。
薄荆舟:“但我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
“……是不是你见到爸了,我们就能离开京都了?”
“恩。”
纪思远:“好。”
‘好’什么,他没说,薄荆舟也没追问。
气氛已经烘托好了,不能操之过急,纪思远就像那躲藏在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有点风吹草动就会缩回去,并且再也不会出来。
“哥,我先走了。”
“好,我喝了酒,开不了车,我让司机送你。”
“……”纪思远深深的看了眼薄荆舟,
揣在兜里的手紧紧的握着那盒药:“哥,不要骗我。”
不然你肯定会后悔的。
他走后,薄荆舟在沙发上小憩了一会儿,昏昏欲睡中听到电话响,他一下就睁开了眼睛,看了眼来电显示,接起来:“喂。”
对方听到声音,确定了是他后才开口,“纪少爷已经到家了。”
“好,有什么动静随时给我打电话。”
挂断电话后,他换了套衣服又出了门。
他驱车去了之前给虎哥养伤的那栋别墅,依旧是地下室,只不过这次的人换成了汪其。
薄荆舟顺着楼梯走下去,里面有谈话声传来,其中一道是顾忱晔的声音:“这些,眼熟吗?”
第533章
你全家不得好死
摆在汪其面前的是一份名单,正是今天被薄氏开除的那批员工,“这些人,都是跟着你做事的吧?被薄氏以窃取公司机密的理由开除,你觉得他们以后还能不能在京都混?”
顾忱晔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室里带着回音。
“这些只是今天的,明天还会有第二份名单送过来。”
汪其喘着粗气,手指紧紧攥着手里的名单,虽然光线昏暗,但那纸上的字,还是清晰的映进了他的眼睛里:“我说了,我就是图钱,有人给了我五百万,让我在新项目上动手脚,我在薄氏奋斗了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的钱,现在有个天上掉馅饼的机会,我为什么不好好把握?”
他将视线从名单上移开,事不关己般:“这些人只是我的同事,薄氏开不开除他们,都和我没关系。”
顾忱晔:“恩,我相信你,所以这些人被赶出薄氏的时候,我让人跟他们说你拿了钱,带着家人跑了。”
汪其:“……”
他愤怒的瞪着面前这个即便是身处在这种破烂昏暗的地方,也依旧贵气逼人的男人,怒气和沉重的呼吸混在一起,让他肥胖的脸狰狞又扭曲:“我老婆呢?我儿子呢?他们去哪儿了?你们把他们……怎么样了?”
薄荆舟站在阴影中,听到‘老婆’两个字,就想起了沈晚瓷,唇角经不住勾了起来,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干嘛。
汪其情绪激动的大喊大叫,但他身下坐着的是改良过后的椅子,手腕和脚踝都被固定着,任他怎么挣扎都挣不开,幸好这别墅的地下室经过了改装,超级隔音,不然被人听见,还以为在杀猪呢。
顾忱晔早就不耐烦了,薄荆舟走进来的脚步声虽然轻,但他还是听见了,结果等了半晌不见人,一扭头,发现他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儿蠢笑。
“……”
想爆粗。
他撩起衣袖,看了眼手腕上的表,但受光线影响,不太看得清:“我回去了。”
薄荆舟从阴影中走出来,看到他脸的那一刻,大喊大叫的汪其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鸡,大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们现在还好,虽然被人骚扰,但还没缺胳膊少腿,可之后还好不好,就不知道了,”薄荆舟回答完他的问题,抬手拍了拍顾忱晔的肩:“谢了,我明天让助理给你送个礼。”
顾忱晔‘呵’了一声,对他所谓的礼半点不抱希望,单细胞动物能想出来什么合心意的礼物?虽然不抱希望,但真正收到的时候,他还是恨不得劈头盖脸砸在薄荆舟脑袋上。
见两人如此熟络的互动,汪其惊讶的睁大眼睛:“薄……陆总,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薄总早就死了,在海上出事,又失踪了那么久,神仙都不可能活,所以面前这个不是薄荆舟,而是那个和薄荆舟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陆宴迟。
薄荆舟用脚勾了一张凳子过来,慢条斯理的坐下:“看来你背后的主子没跟你说,我的真实身份,我还以为你哪怕不是个骨干,那至少也是个不可或缺的人才,原来不过是条指哪打哪,没有思想的狗。”
汪其抖着声音:“什么真实身份?”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汪经理,不过才几个月,你就连我都认不出来了?看来你改工作报告的次数还不够多,才对我印象不深刻。”
一提到工作报告,汪其脑海中就自动浮现出了薄荆舟那张冷漠的脸,和面前这张完全一模一样,连微表情都一样,他想不承认都不行:“薄总,你为什么在……”
一紧张,他就差点说漏了嘴。
“你想问我为什么会成了陆宴迟?还是想问,纪思远为什么没杀了我?”
汪其咬着后槽牙,紧紧的盯着他。
“因为思远打算背弃他身后那个人,这几个月你应该也了解过,他对我的依赖,可比对他身后那人的依赖深多了,他叫我哥,在海上也是他救了我,你觉得他如果真的想杀我
,会拖这么久?”薄荆舟眉眼深邃,“你藏匿了这么多年,怎么就突然被曝光了,你都不动脑子想想吗?”
“你肯定是诈我的,”汪其能坐上这个位置,不是个蠢货。
“我也没问你问题,诈你什么?”薄荆舟起身,将手机上的视频点开给他看,“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你的妻子孩子,过的有点辛苦。”
视频里,汪其的家被人堵了,那些人拿着棍棒疯狂的敲门,嘴里叫嚷着他的名字,让他出去。
薄荆舟起身,“你慢慢在这里待着吧,等事情结束,我就放了你,至于那个时候你还见不见得到他们,我就不敢保证了。”
汪其冲着他的背影嘶吼:“薄荆舟,你个卑鄙龌蹉的混蛋,你们薄家都是卑鄙龌蹉的混蛋,纪总被你们害死了,纪少爷流落孤儿院,这些年被卖去国外,颠沛流离,都是你们造下的孽,你们不得好死,你们全家都不得好死。”
他口中的纪总是纪思远的父亲。
薄家把纪思远送出国的事,很少有人知道。
“我这么做,就是为了替纪总报仇,你抓我啊,你让警察抓我啊,但你们敢吗?你爸妈敢告诉警察,纪总是怎么死的吗?”
薄荆舟转身:“所以是纪思远让你在项目上动手脚的?”
……
深夜。
沈晚瓷接到老宅王姨的电话,江雅竹发烧了,还一直说着梦话,一边说一边哭,薄荣轩哄不好,只好让王姨给沈晚瓷打电话。
听说烧到了41度,沈晚瓷吓得睡意顿时就没了,起床随便裹了件衣服,急匆匆的就往老宅赶。
别墅里灯火通明,王姨在楼下做宵夜,医生在给江雅竹吊点滴,薄荣轩站在走廊上抽烟,薄荆舟不在的这段时间,他苍老了不少,头发几乎都白了。
沈晚瓷和他打过招呼后就去了房间,一摸江雅竹的额头,果然烫得厉害,大概是药起了作用,没哭了,也没说梦话了。
她握着她的手:“妈。”
江雅竹嘴唇动了动,说了句什么。
太小声了,沈晚瓷没听清,将耳朵凑过去,“妈,你说什么?”
第534章
那时候的她
原本昏睡的江雅竹却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睛,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侧着的脸,距离太近,视线里只能看到对方的鬓角和小片肌肤,也分不清是谁。
“啊。”
这声音……差点没把沈晚瓷的耳朵给震聋,她一下就坐直了身体:“妈。”
江雅竹这才看清是她,长长的松了口气,一脸歉意的道:“对不起,我刚醒来,眼睛还有点花,没看清,吓到你了。”
可不,魂都差点吓没了。
沈晚瓷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并没有说出来。
她的尖叫声惊动了在外面抽烟的薄荣轩,男人几步跨进来:“怎么了?”
江雅竹刚才做了个噩梦,梦见一栋别墅,梦里正值春天,花园里花团锦簇,阳光洒在清脆碧绿的草地上,正中放着个躺椅。躺椅上躺着个人,身上搭着白色的绒绒毯,脸上盖了本书。
别墅在荒郊野外,方圆几里地都没有邻居,万籁俱静,花枝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有色彩艳丽的蝴蝶穿梭在花丛中,一切都是那么的温馨唯美。
然而这份唯美很快被一个男人打破了,从别墅里出来的男人穿着休闲,他走到躺椅旁慢慢蹲下,握着躺椅上女人的手柔情似水的喊了一声:“阿雅。”
他外表看着无害又温和,眼底却时不时的闪过癫狂和狠辣,于是像个旁观者似的江雅竹便看到那人一会儿癫狂,一会儿温和,一会儿狠辣,一会儿无害。
哪怕她这种从小就教养十分好的人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跟他妈个神经病一样。
躺椅上的女人被他握住了手,像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从躺椅上摔了下来。
盖在脸上的书掉在了地上,露出了那张被遮挡的脸。
那赫然是……年轻时候的她。
江雅竹吓了一跳,往后退时没站稳,一屁股摔在了地上,明明是做梦,明明她在梦里是个旁观者,但那个男人却突然回过头,视线笔直的朝着她所在的方向看过来。
那犀利的目光一下把她吓醒了。
江雅竹惊醒后,那些久远的、被她刻意遗忘的记忆也随之涌入了脑海,那不是梦,那是她曾经经历过的事。当初薄荣轩查出纪子言,也就是纪思远那小毒物的爸贪污公款,还联合公司几个核心股东在外面新开了一家和薄氏经营相同项目公司,左手倒右手,拉过去了不少薄氏的合作。
那时候他已经暴露,证据十足,无论做什么都是困兽之斗,那个变态便把她带去了那栋别墅,逼着她给薄荣轩打电话说自己临时出差。
直到现在,江雅竹想起那个场景都还是汗毛倒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