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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李士翱带着?他?坐在亭中,闲闲地聊着?天?。

    李士翱穿着?家居的道袍,

    颇有些潇洒不?羁的意味在,他?笑着?指点:

    “明日我湖广学政要来视察此次府试,本官打算将你?的正试、覆试答卷也呈上,到时可能还要考校你?,你?提前想想。”

    “田学政名顼,字希古,号柜山,他?素来有才,二十一中举人?,二十六中进士,可谓青年才俊,意气风发。”

    张白圭目光灼灼,听了这许多青年才俊的故事,心中便?愈加渴望。

    李士翱带着?他?往外?走,打量着?他?送来的礼物,很是满意地让小?厮带着?走,笑着?道:“你?这看着?还不?错,就带着?给田学政吧。”

    话说到这一步,彼此都心知肚明,此次府试的排名,他?必然名列前茅。

    但是在张榜之前,谁也不?能捅破这层窗户纸。

    见他?仍旧不?卑不?亢,并?未张狂,李士翱心中便?更加高兴了。

    有才华之人?何?其多,但性情不?稳,在朝堂上就是走不?远,根本没什么提携的必要。

    张白圭态度更是软和三分,笑着?道:“老?师提携之恩,白圭没齿难忘,心中十分感念,特意送大人?些许土仪,这是我娘自家开的作坊,先前在江陵地区售卖,如今已铺开荆州府,这香露和精油都是挑得顶出色的鲜花精制而成,老?师可以留着?,其他?礼物再备就是。”

    张白圭煮了茶捧上。

    李士翱摇头失笑:“你?以后要在府学读书,到时候再送也不?迟。”

    张白圭眼睛亮了亮,他?喜欢一切和读书相关的话题。

    李士翱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捋着?胡子道:“还是个孩子呢。”

    都不?怎么会掩饰。

    张白圭腼腆一笑。

    李士翱带着?他?去坐马车,两人?又往城郊去了,临着?江边有一座宅院,外?头瞧着?不?显眼,里头文竹幽兰,三步成景。

    两人?跟着?小?厮走近了些,就见那穿着?宽袍大袖道服的文人?正坐在竹林旁,悠闲地喝茶。

    “你?们来了。”

    和李士翱的不?怒自威相比,他?更加随和些。

    田顼起身,看向一前一后走来的二人?,打量着?小?白圭。

    先前李知府对?他?多有赞誉,说什么他?有帝师之才,并?奉上他?的所?有答卷,田顼看了,也颇为惊奇。

    他?实在有文采有想法。

    真真前途无量。

    他?也起了惜才之心。

    春光正好,偶有凉风吹过,凉亭围了一层薄纱来挡风,愈加添了几分仙气飘飘。

    小?白圭上前行礼,他?温声道:“初次登门,实在叨扰。”

    田顼哈哈大笑起来,摆手示意他?坐,跟一旁的李士翱笑:“这孩子还挺有礼数。”

    李士翱客客气气道:“来时我还说,田学政两袖清风,最是爱民如子,他?偏说什么礼不?可废,给你?带一点小?土仪,他?家作坊产的香露。”

    张白圭眉眼闪了闪,镇定地再次作揖行礼。

    田顼定睛一看,拿着?桂花精油闻了闻,眼睛便?亮了:“这个我买过,是赵氏作坊供应的!”

    张白圭腼腆一笑,彬彬有礼地回:“家母正是姓赵。”

    他很骄傲地挺起胸膛。

    李士翱喜欢孝顺孩子,见此更喜欢了,许多人?读书后,便?瞧不?起亲娘,觉得她们见识短浅。

    他?却最喜孝顺。

    田顼轻轻抚摸着?漆盒,见纹饰独特漂亮,便?知是用?心准备的,笑着道:“你这孩子。”

    他又转头看向小厮:“快收好,放在多宝阁上去。”

    张白圭陪坐在末席,听着?两人?寒暄,说一些家国大事,他?都认真听着?。

    过了一会儿,田顼又问?:“你?村中收成如何??”

    张白圭一直绷着?在听,闻言连忙道:“去岁还成,百姓有些余粮,今年谷雨又下雨,来时许多百姓在插秧,估计今年收成能续上。”

    李士翱闻言满意点头,没慷慨激昂地指点江山。

    田顼也是笑,他?温和地将茶水递过来,笑着?道:“百姓靠天?吃饭,也靠上官的仁心吃饭,要看得见百姓的苦,才成。”

    田顼早已知江陵神童张白圭,这次得到鹤发童生?中,格外?引人?注目。倒像是落魄寒门家的清贵子弟,而非军户农家,出身乡野。

    他?对?白圭赞誉有加,甚至在两人?说话时,已经开始琢磨着?,白圭二字到底担不?起帝师之才,他?改个名字才好。

    他?正在心中琢磨,就听田顼道:“本官特命一题,既然李大人?赞你?是神童,那便?来一篇南郡奇童赋,你?意下如何??”

    张白圭俯身作揖,知道他?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他?并?没有拒绝的能力,就着?书童送来的笔墨,挥笔写就。

    他?自三岁时,便?日日练字背书,有娘亲陪读,亦觉得非常欢喜。

    张白圭唇角含着?腼腆的笑意,盯着?笔下看,眼神却坚定极了。

    田顼和李士翱本来还在低声闲聊,见他?写得认真,便?过来看了一眼。

    只一眼,田顼便?怔在原地。

    他?仔细盯着?看了半晌,胸腔中充满着?溢美?之词,半晌才唏嘘道:“怪不?得李大人?对?你?多有赞誉,确实是个了不?得的神童!”

    “你?可知西?汉贾谊?”他?问?。

    张白圭恭谨回:“回老?师的话,学生?知道,《过秦论》便?是他?写的。”

    田顼沉吟,听他?提起过秦论,便?含笑点头,看来确实是知道。

    “本官观白圭,颇有贾谊之才!”他?拍拍李士翱,笑着?道:“你?小?子,怕我对?他?的排名有意见?”

    李士翱笑了笑,温和道:“都是为皇上分忧,为大明尽心效力,心都是一样的,便?没有什么可担忧的。”

    张白圭太过年少,立在两人?中间,身量单薄细瘦,满脸稚气。

    但他?今年只是童生?试,慢慢成长起来,差不?多也要二十左右。

    尽够了。

    田顼对?他?极为欣赏,笑着?道:“我近来在读唐北海太守李邕《南岳碑》的摹本,如今赠与你?,你?好生?看看,不?负本官一片心意,莫负皇恩浩荡。”

    他?摆摆手,便?有小?厮去取书。

    田顼趁着?空档,索性来摸他?的底,从四书五经逐渐跑偏到资治通鉴、史记等。

    张白圭都不?疾不?徐地答了。

    他?和赵云惜爱玩这个游戏,你?背上句我接下句,甚至不?用?动脑子。

    李士翱:……

    他?老?了。

    真的。

    好多他?都要想一下,但张白圭已经说完了。

    李士翱心中暗骂老?狐狸,连吃带拿!他?是推荐这孩子不?假,但他?现在这样考校作甚!

    没得让白圭觉得他?才华出众。

    可恶的老?狐狸!

    张白圭也有些吃力,他?到底年岁小?,和官场老?油子打机锋,实在不?占便?宜。

    好在田顼看出他?吃力,并?未为难他?,甚至还笑着?道:“已经快晌午了,午饭就在这用?,我让人?摆饭。”

    李士翱乐呵呵道:“蹭你?一顿饭不?容易啊。”

    田学政虽然并?未恃才傲物,但自有一番文人?气度,那种淡淡的清高和漠然,不?用?明说,你?都能感觉到疏离。

    张白圭在心中复盘,将发生?的事和对?话复盘一遍,心中便?有数了。

    随着?铃铛声响,丫鬟捧着?托盘上菜,就听田顼道:“粗茶淡饭,随便?吃一点,怠慢了两位。”

    张白圭看着?桌上没见过的点心,糯团子往下流着?乳白的汤汁。

    他?尝了尝,赞不?绝口:“好好吃!甜而不?腻!软糯可口。”

    娘爱吃!

    张白圭想着?,等出去了看看,有没有卖这个点心的,到时候买来给娘吃。

    他?略盯了两眼,田顼便?笑着?道:“你?爱吃便?多吃两个,小?孩正在长身体,不?必学那套假客套。”

    张白圭腼腆一笑:“回田学政的话,因家母噬甜爱糯,学生?想着?记住点心的样子,等回去后,买来给娘亲吃。”

    李士翱自己是个孝顺的,听见旁人?也孝顺,顿时冲着?田顼挑眉,笑着?用?眼神示意。

    看,我推举的小?江陵很有意思吧。

    第59章

    亭中清风徐徐,

    帷幔飘飘。

    张白?圭少年?俊才,却并不狂傲,他面露柔和?,

    提起娘亲时,唇角勾出些?许笑意。

    他从未离开过娘亲,

    儿时离开过一日,

    他哭了一回,

    从此娘亲去哪都给他带上。

    田顼感念于他一片孝心,

    连忙道:“罢了,何须你出门再寻,给你送一份便是。”说着?回身看向丫鬟:“家中各色点心装一攒盒出来。”

    一盒子点心不算什么?,

    但他年?岁小小知道惦记母亲,人品这一项上,就令人满意点头。

    天下才子何其多,

    心性之?患,实在?严重。

    张白?圭腼腆一笑:“白?圭谢老师挂怀。”

    他头一回见面,就接受别人好意,

    有些?羞赧,

    但能让娘亲也尝尝,他愿意。

    李士翱打量着?他,心中感念,他先前就想?着?白?圭的名字顶不起他的帝师之?才,

    就琢磨着?想?给他改个名字。

    这会儿有田顼在?,刚好帮着?参谋一二,

    他当即便不再犹豫,

    开口说了自己?的想?法。

    “田学政,我想?着?,

    白?圭如此人才,等院试过了,想?着?给他留在?府学读书,他如今的名字虽好,但一路科举,焉知不会站在?更高的地方,到时候他就需要一个很?压得?住的名字,白?圭虽好,却不够言志正身。”

    李士翱神色柔和?,他就这么?点想?法,据说白?圭之?名,出自白?龟,龟长?寿,是家人的一片关?爱之?心。

    化为白?圭后,亦是含义非凡,圭者,玉制重器也。

    但时下龟字虽寿,却和?乡间俚语“龟孙、龟儿子”这样骂人的话重叠。

    再者就是真得?经不起他的帝师之?才,他心疼,想?着?给他起个好名字。

    “居正如何?”李士翱捋着?胡子,笑吟吟问。

    田顼认真思量片刻,“张居正?不错。”

    张白?圭连忙起身,俯身作?揖,笑着?道:“白?圭谢老师赐名!”他仔细品味着?居正二字,心中甚是喜欢,表情就带出几分来。

    李士翱顿时哈哈大?笑,温和?道:“你喜欢就好,回去跟父母商量一下,他们愿意再改,若是不愿,也就罢了,千万不可勉强。”

    田顼也点头,笑着?道:“是,毕竟是家中长?辈起的名字,不可怠慢了。”

    两人很?是惜才,不愿他为难。

    张白?圭心里知道,了解他们的良苦用心。对方并未嘲笑“白?圭”二字,而是认真为他考虑以后,他用手背贴贴微烫的脸颊,冲着?二人作?揖行礼。

    田顼拖住他的手,不叫他再行礼,只笑着?道:“我和?你们知府都不是一味重规矩的人,不必多礼,寻常对待,大?家都自在?些?。”

    李士翱也跟着?点头,笑着?道:“是这个礼。”

    张白?圭便洒脱一笑,不再执拗于俗世礼节,回:“白?圭恭敬不如从命!”

    几人闲闲地聊了几句天,李士翱问他住在?何处,在?荆州府可有房舍,到时在?府学读书,要提前把事情都给安排好。

    张白?圭眉眼闪了闪,心中对自己?府试排名就有了猜测,恐怕三甲才能得?知府如此赞誉。

    这才一一回了,将?自己?情况详细告知。

    “我这还有份书单,怕是要劳烦田学政一二了。”李士翱来时就已经打算好了,论藏书,谁也没?有学政家多,既然来一趟,总得?薅一点什么?走。

    田顼斜睨他一眼,起身带着?他往书房走去,温声道:“我这只是个小书房,藏书不多,你瞧着?喜欢尽管拿便是,这都是抄写本,我还有。”

    李士翱哈哈一笑,跟在?他后面往前去。

    三人往书房走去。

    书房很?大?。

    比他家的院子还大?。

    一排又?一排的书架,上面整整齐齐摆满了书籍,擦洗的十分干净,阳光透过格栅照进来,打进来一束光。

    那么?多的书,看得?张白?圭心潮澎湃,不由自主地向前两步,轻轻抚摸着?泛黄的书页。

    田顼一指书房,坐在?书桌前,笑着?道:“喜欢什么?书,尽管挑,等会儿给你送去。”

    李士翱也有些?馋这些?书,他搓了搓手,眼巴巴道:“田学政,你看我那书架也有些?空。”

    田顼揣着?手,格外大?气:“随便挑,这些?书,都是族中小辈抄录而来,如今还抄着?,缺不了,尽管拿就是。”

    田顼捋着?胡子,笑得?快活。

    李士翱懂了。

    这些?书,就是一张密密的网,旁的不说,拿人的手短,这都是情分。

    田顼客气一番。

    谁知——

    李士翱他是真拿啊。

    从这头拿到那头,瞧见有用且珍贵他就拿。

    “白?圭幼年?启蒙,至今已有九载,读书甚众,到底藏书不如学政家丰富,怕是有诸多遗漏,这都是学政保存的冷门篇章,你回去时常研读才是。”

    李士翱压低声音叮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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