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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因为此刻眼前的景象比密室更加意外。

    两小时前还在摄影棚和自己插科打诨的夏习清,现下被绑在了另一张椅子上,两人相隔不过半米。

    不知是不是为了迎合之前网络走红的效果,节目组的安排下,夏习清这次依旧穿着一件白衬衫配黑色西装裤,眼睛被蒙上黑布,额边的一缕发丝从半扎的头发中逃逸出来,垂在脸侧,细碎的发丝扫在他瘦削精致的下颌线。

    被黑布抹去眼睛的光辉,鼻尖上的那颗小痣便更加凸显,衬得他无助又乖巧。

    尽管周自珩非常之清楚,这两个词都不属于他。

    腕间的手铐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冷冷的金属光泽,他的腕骨微微凸起,似乎可以和金属碰撞出清脆的声响。绳索如同蜿蜒的细蛇,裹缠着他的身体,紧紧的,仿佛可以看到面料下肌肉的痕迹。

    黑布的遮蔽让周自珩看不到那双轻佻的眼睛,这似乎是他第一次肆无忌惮地观察面前的这个人,这个在他心里又虚伪又狡诈的男人。

    他看起来有点可怜,周自珩发自内心地想道,或者说,让人产生了想让他更可怜一些的诡异欲求。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忽然就能明白某些具有特殊癖好的人的心理了。

    “游戏正式开始。”一个透过变声器略带了些金属质感的声音从头顶冒了出来,打断了周自珩脑子里像野草般疯长的妄想。

    “欢迎各位来到《逃出生天》,现在,请忘记你们原来的身份。在这个游戏中,你们是被困在密室之中的玩家。请注意,这里的密室不仅仅只是一间,而是相通的许多间,这也就意味着,当你们打开自己所在密室的门之后,将会进入新的密室,这里或许存在和你们一样被困的人。在最短时间内逃出所有密室离开这座房子的人,将会成为这场比赛的胜利者,获得最高积分,其余玩家所获积分数按照逃出时间计算,每多出十分钟则减少一分。”

    真够中二的。夏习清笑了笑,可提示音并没有结束。

    “有一点需要特别说明,《逃出生天》最大的不同在于,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密室逃脱真人秀,众多玩家之中存在killer,和普通玩家不同,他需要隐藏身份,并有权“杀死”玩家,被杀害的玩家本轮积分清零,一期节目中killer只能杀死一位玩家。当然,普通玩家也可以通过推理和判断,找出你们心中认定的“killer”,在所有玩家集结到一起的时候,可以投票的方式将其“杀死”。一旦“killer”成为最后的获胜者,游戏中的每个普通玩家都等同于死亡,本轮积分清零,killer得双倍积分。”

    “游戏过程中,各位需要充分动用你们的聪明才智展开思考和推理,如果遇到束手无策的谜题,可以预支时间进行线索交换,这也就意味着你们的逃出时间将会增加,积分相应减少。总积分最高的玩家将成为本季节目的冠军,获得神秘大奖。”

    “你们每个人身上没有任何辅助解密的装备,只有一个改造过的手机,这部手机有四个功能:第一,接受节目组的信息。第二,预支时间购买线索。第三,在首位玩家通关后开启计时。第四,提交杀手嫌疑人名单并完成无记名的投票处决。注意:玩家之间无法使用手机相互沟通,你们只能进行现场的对话沟通,如果你们愿意的话。规则介绍完毕。”

    那个声音顿了顿,伴随而来的是三声类似时钟倒计时的滴答声。

    三

    。

    二

    。

    一

    。

    “现在,游戏开始。”

    听到这几个字,夏习清松了口气,整个瘫在椅子上,头向后仰去。周自珩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明白他现在肯定不知道自己的存在,这样的“偷窥”显得光明正大。

    尽管在周自珩的道德观里,这样的做法并不值得鼓励,但夏习清是个例外,他阴险狡诈,没有羞耻和下限,他从未遇到过类似的人,所以在面对他的时候,周自珩惯有的行为模式总是会不可控的失灵。

    夏习清尝试着用手去够自己眼睛上的黑布,但手臂整个被缠住根本举不起来,试了好几次都以失败告终,他不由得叹了口气,轻声自言自语道,“看都看不见,第一期就等死吗?”

    周自珩有点想笑,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观察夏习清这件事似乎已经冲淡了逃出密室的迫切性。

    完全看不见,手脚也没办法活动,夏习清只能用脚后跟轻轻地点着地,脑袋后仰,懒懒地靠在椅子上,也不说话,房间里静悄悄的,安静得诡异。周自珩刻意地没有发出声音,明明自己也出于被困状态,互相帮助才是上策,何况他们还是在录节目,总不能一直这么熬下去,可他现在只想看夏习清的笑话。

    大概是因为他实在是坏透了,所以在周自珩的心里,这样的人活该被整一整。

    一种替天行道的错觉。

    令他怎么也想不到的是,之前懒散到几乎要放弃挣扎的那人竟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就那么笔直地正对着周自珩坐着,仿佛黑布遮蔽之下的那双眼睛可以透过屏障,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没错,就是“注视”着他。

    周自珩皱起眉,他确信自己没有暴露出任何声响。

    忽然,夏习清的脑袋歪了歪,嘴角扬起一个非常温柔的弧度。

    “帮我解开眼罩吧。”

    不可能。他明明看不见的。

    第7章

    谈判专家

    听到夏习清的话,周自珩愣了愣,虽然依旧没有开口,但加快的心跳却骗不了人。

    他眼睛微眯了眯,看着眼前的夏习清仍旧这么直直地对着自己,僵持了一会儿,他又开口询问:“嘴被封住了吗?那也没关系的,能帮我把这块布取下来就好。”

    夏习清的语气坚定到几乎让人没办法拒绝,周自珩转了转自己的脖子,沉默着思考了一会儿。

    说实话,他一点也不想理这个人。

    但……就一直这么僵着,他们两个谁也出不去,何况这是在录节目,不能让节目组难做。

    挣扎一番,周自珩无可奈何,只能选择放弃看好戏。

    他用脚撑住地面,发力转动了自己所坐的办公旋转椅,让身体面向长桌,距离很近的地方放着一个插着白菊花束的白瓷花瓶。周自珩努力地伸出被绑住的手,艰难地去够那个花瓶。终于,手指握住了瓶颈,砰地一声,他果决地将花瓶在桌边磕碎。

    周自珩抬起腿,靴底踩着桌子的边缘,用力蹬了一下,连人带椅子滑到了夏习清的身边。

    “我可以给你解开眼罩,作为交换,你要替我解开绳子。”

    怎么也算是真情实感地狗了他好几年,夏习清一瞬间听出了周自珩的声音,这完全符合他之前的预期。他微笑起来,“没问题。”

    话音刚落,周自珩将两只被捆住的手伸到了他的脑后,将那块遮蔽视线的布取了下来,扔在了一边。

    视野从短暂的模糊变得清明,夏习清侧过脸,才发现两个人靠得极近,他几乎能闻得到周自珩清淡的须后水气味。

    夏习清半眯着恢复光明的眼睛,脸上的表情从懵懂到惊讶,行云流水,毫无破绽。

    “原来我是和你被困在一起啊。”夏习清笑得很甜,眼睛亮着光,鼻尖上的那颗痣让他看起来更是单纯无比,“感觉像在做梦,我现在都有点晕晕乎乎的。”

    简直太能装了,连他这个专业演员都不得不佩服。周自珩怎么也想不通,这种笑容放在这个人身上为什么可以毫无违和感。如果不是看到了他的真实嘴脸,恐怕没几个人不会被他欺骗。

    这件密室里布满了摄像头,边边角角都可以拍得一清二楚,不想被安上对粉丝冷淡的罪名,周自珩也只好回应了一个看起来足够温暖的笑容,连声音都放柔和了,“我的眼睛也是被眼罩遮住的,取下来的时候也挺吃惊。”

    身为演员的自尊和蒋茵的叮嘱让周自珩只能选择和他耐心应付,尽管他真的非常不喜欢这一类人。他将手里锋利的碎瓷片递给夏习清,“麻烦你了。”

    “不麻烦,我从很早就开始喜欢你了,你拍的戏我每一部都看。”夏习清用被手铐铐住的双手别扭地接过碎瓷片,半弯下腰替周自珩磨断绳子。

    周自珩毫无感情地笑了笑,“谢谢你。”

    两个擅长伪装的人你来我往地进行着虚情假意的过招。

    绳子不太好割,夏习清一边动手,一边慢悠悠地开口,“唉,刚才的规则只说一遍吗?我到现在都有点懵。”

    周自珩这才从回忆里抽离,他没有听到夏习清说的话,为了缓解尴尬,只好自己开口说了别的:“对了,你刚刚怎么知道会有人给你解开眼罩?”

    夏习清猜到他会问这句。现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周自珩充分了解自己的本来面目。如果他不坦诚一点,会丢失更多信任,给后面的游戏造成麻烦。

    倒不如开诚布公来得痛快。

    那双用来画画的手一下一下有力地割着绳子,夏习清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渐渐断开的绳索,轻声解释道,“虽然我是第一次上节目,但是以前也经常和朋友们一起玩密室逃脱,也算有点经验。”

    “来到这种地方,不能有太多的代入感。要时时刻刻站在那些策划人的角度去想问题。”

    他割断了一条,用手将断开的绳子抽出来,“他们把我关在这里,是希望我能逃出去的,而不是真的想把我困在这里整整一期节目。假如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间房间,手脚被困,连眼睛都看不见,凭一己之力逃出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那么久只有两种情况,第一,等着别人来逃出自己的房间来到我的房间,救我或者杀我。第二,这个房间里还有一个人,我们需要互相帮助,从节目可看性的角度来看……”

    说到这里,夏习清微微抬头,眼神对上了周自珩的眼睛。

    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沉默地看了他三秒。

    然后忽然勾起嘴角。

    一瞬间,周自珩有种诡异的错觉,好像自己能听得到他没有说完的话。

    明明他们刚认识没几天,根本不存在默契这两个字,然而从这个眼神里,他完完全全理解了夏习清的弦外之音。

    [从节目可看性的角度来看,只有我和你在一起才有最高的话题度。]

    “我就想着试试第二种可能,没想到运气这么好,一次就中。”

    又说谎。

    不知什么时候,夏习清已经解开了周自珩的双手。

    “好了。”

    “谢谢。”周自珩还有些恍惚,他自认自己也算是个聪明人,但极其差劲的第一印象让他丧失了对面前这个人的判断力。如果想要赢得这个游戏,他必须丢掉偏见。

    反应过来的时候,周自珩发现夏习清竟然俯下了身子,用被铐住的双手替他去解脚踝上的绳索。

    他现在的双手已经自由了,完全可以自己去解开这个结,不需要碎瓷片这种暴力解锁的方式,也不需要别人的帮助。

    “我自己来……”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仍旧弯着腰的夏习清抬起头,他的眼神里有些疑惑,微微发红的嘴唇叼着刚才那个割开绳索的碎瓷片,白衬衫过大的领口里露出他凸起的锁骨。

    从黑布中挣脱出来的双眼,稍长的被扎起的头发,俯身的角度,贴近周自珩膝盖的姿势。

    手铐,鼻尖痣,锋利的碎片,漂亮却薄情的唇线,轻咬住瓷片的齿尖。

    怪异的气氛将这些破碎的元素烘托成一副陌生的画,很陌生,而且不小心蹭上了一点暧昧的颜料。

    周自珩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忽然感觉尴尬,这种感觉是他从未经历过的,他匆匆弯下腰,伸手去解绑自己的腿。

    人对于未知的东西总会下意识产生畏惧。

    夏习清也没在意,只是将叼住的瓷片用手指取下来递给周自珩,“好像是几个死结,用这个试试?”可对方只摇了摇头,略微艰难地解开了一个结。

    见他不领情,夏习清只好直起身子,利落地将碎瓷片随手扔到了房间的某个角落,像投掷飞镖一样。

    解开双手双脚的周自珩恢复了最基本的自由,至少离开了这个该死的转椅,刚才那一幕让他浑身不舒服,怎么都不舒服,只好把这样的感觉归结于被束缚的后遗症,他转了转脖子,拳头捏得咔咔作响,好让自己放松一些。而夏习清的手依旧被手铐铐着,也没办法凭自己的能力解开腿上的束缚。

    可惜的是,他只交换了一个取下黑布的条件,现在的周自珩仁至义尽,完全可以放任他在这里成为游戏的牺牲品,何况他还那么讨厌自己。

    夏习清心里思考着对策,这是在录节目,照理说直接抛弃同伴的做法太招黑,一般的明星不会选择这样的行为,可是这个节目又有心理战的特殊性,隐藏的killer角色会让人与人之间产生天然的相互怀疑,根本无法称之为同伴。

    所以周自珩此刻就算把他丢在这里,也完全合乎逻辑。

    其实周自珩也在思考,老实说,道德观让他无法就这么舍弃一个人,即便这只不过是一个模拟生存的游戏而已。可是他真的不喜欢夏习清这个人,他是个大麻烦,是个定时炸弹。如果现在救了他,没准在某一刻他就会背叛自己。

    像天使一样微笑着将他推入深渊,这才是夏习清。

    短暂的片刻,两个人都在挣扎和权衡。

    “虽然你是我的粉丝,但这是在游戏里,我无法确定节目组会不会为了降低我的警惕性做出一些障眼法。”如夏习清所想的那样,周自珩给自己找着抛弃他之后最不容易被观众诟病的说辞,不过就算观众真的为此不满,也无所谓,因为他实在不愿意和夏习清捆绑在一起,“如果你是killer,那我就是为虎作伥了。”

    那如果你是呢?夏习清原本想要这样问他,但他开口前收回了,因为这样的话太过直接,和自己的无害人设冲突了。

    真是没办法。

    做足了心理准备,周自珩就这样坦荡地转了身,可迈腿的那一刻,他的小腿被一只脚勾了勾。

    “别走。”

    回过头,坐在椅子上的夏习清望着他的眼睛。周自珩觉得奇怪极了,明明属于一个这么狡诈的身体,为什么这双眼睛永远可以做出最单纯最让人于心不忍的眼神。

    “自珩,你和我结盟吧,我会无条件帮助你取得胜利。”夏习清笑起来,脸上的表情自信到丝毫不像是一个正在请求帮助的人,倒像是一个手握最佳筹码的谈判专家。

    “是吗?可是在这种游戏里……”周自珩冲他挑了挑眉尾,“获胜的法则就是不相信任何人。”

    还挺聪明,夏习清笑了起来。

    “我没让你相信我。”他黑如深渊的瞳孔里流露出甜美诱人的光,“我让你利用我。”

    作者有话要说:  夏习清:这孩子实在是太纯了我的□□术竟然完全失效。

    周自珩:其实也不是完全……【小声bb

    第8章

    镜与音符

    单膝跪地帮夏习清解开腿上的绳索时,周自珩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为什么会受这个人的蛊惑,为什么会立场不坚定答应他的请求。

    这一切都不合逻辑。

    或许是因为正在录节目吧,他都向自己提出请求了,再拒绝就不太好了。周自珩给自己找着台阶。

    “谢谢。”夏习清的尾音听起来很是愉悦,尽管双手依旧被铐着。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脚尖抵在地板上活动了一下脚腕,顺便转着脑袋观察了一下房间。周自珩则是将房间里蒙着的白布统统摘了下来,放在了一个角落。

    这个房间不太大,不过照陈设来看,是一间格调还不错的书房,他们最关心的门上有一个密码锁,通过触摸屏输入正确的四位密码就可以开启房门。

    房间里,浅褐色带暗纹的墙纸铺满四面墙壁,上面挂着几幅画,还有一面木框的椭圆形镜子,镜子的右侧是一个靠墙壁的红木立柜,上面放着一个留声机,上头放着一张黑胶唱片。

    这些都不是夏习清的关注焦点,他仔细地找着这个房间的摄像机分布。毕竟是一个真人秀,所有的谜题都是安排好的,那么那里必定会架着摄像机完成解密过程的特写。

    大概地数了数摄像机,夏习清心里也清楚了很多。职业病让他不由得看向墙上挂着的几幅画,周自珩也跟着走了过来,只不过他是想检查画的背后有没有线索。

    “这幅画你觉得怎么样?”

    听到夏习清的声音,周自珩拿着画框的手顿了顿。艺术一向不是他的专长,尽管从小演戏,但绘画艺术和表演艺术的表现形式还是有很很大的鸿沟。

    “我不太了解这些。”周自珩依旧照实说了。

    夏习清微笑起来,“这是戈雅的画,《着衣的马哈》,这幅画其实有个很有趣的故事。”

    周自珩将画放回去,看了他一眼,他其实对夏习清口中的故事一点兴趣也没有,可又想起来这是在录制中,不说话似乎不太好,只好不情不愿地应承道:“什么故事。”

    “十八世纪的西班牙,因为历史原因被禁欲主义笼罩,整个国家的艺术品中不允许出现任何的裸体形象,唯一一幅《镜中的维纳斯》还是在国王的庇护之下才免遭刑罚。”夏习清伸出依旧被铐着的手缓缓地摸着画框的边缘,周自珩有些不解地看着画上躺卧在墨绿色天鹅绒软塌上的女人,她的身上穿着一件朦胧的白色纱衣,腰间的玫瑰色宽腰带勾勒出柔软的腰肢。

    “她身上穿了……”

    夏习清的手顿了顿,眼睛瞥向周自珩,漂亮的眼尾微微翘起,“她本来是没有穿的。传说这个女人是西班牙一个显贵的宠姬,戈雅奉命为她画制全身像,”说着,夏习清忽然轻笑一声,“谁知道他彻底被美人迷住了,绘制了裸体画像,事情败露之后,显贵非常生气,为了平息怒火,戈雅又绘制了一副一模一样的《着衣的马哈》,这两幅画最后都被拿走了。”

    周自珩微微皱着眉,看着画中的女人,一句话也没有说。

    夏习清放下被铐着的手,侧脸看着周自珩。

    “你在想象另一幅吗?”

    听了这话,周自珩皱着眉看向他,活像一只浑身的毛都竖起来的小老虎,“我没有。”

    夏习清笑着点头,语气温柔地回道,“开玩笑啦。”

    根本不是玩笑。

    看着他脸上虚假的微笑,周自珩更加的不悦。

    这个家伙真的,毫无羞耻心。

    周自珩毫无留恋地离开,径直走到了之前那个长桌前,检查着桌上的线索。夏习清还是站在原地,他愣愣地看着墙上的画。

    为什么会放这一幅呢。

    大约站了几分钟,夏习清回过头,发现周自珩正站在当时他背靠着的那个长书桌边,专注地看着桌面,他也走过去,桌上有一本厚厚的书,还有一张被撕毁的便签。

    “撕得好碎啊,道具组真是太用心了。”夏习清看着雪花似的碎片用温柔的语气调侃道。

    周自珩沉默着翻了翻那本书,里面落出来一张书签,上面写着一行字。

    [我触及什么,什么就破碎。——卡夫卡]

    夏习清凑了过来,“卡夫卡诗选。”

    感觉夏习清靠近自己,周自珩有些不自在,将书放到了一边,拿起其中的一张小碎片翻着面看了看,凝眉思考了一下,然后什么也不说,开始一张一张地拼,夏习清不喜欢做这种零碎的工作,他走到了留声机那儿,手指轻轻拂过留声机的唱臂,将唱针轻轻地放在了唱片上。

    黑胶唱片独有的空灵感随着节奏急促的音符快速渗透进这个沉闷的密闭空间,夏习清靠在立柜边,看着那个同样沉闷的年轻男人。

    “你听过这个曲子吗?”

    周自珩没有抬头,专注地看着桌面,“我对音乐不是很在行。”

    他对艺术毫无兴趣,对搞艺术的浪荡子更是没有好感。

    夏习清笑了笑,明明双手被铐着,却像是一个专业的音乐鉴赏家一样站在红木柜前沉心欣赏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这是拉威尔的钢琴组曲《镜》的第一首,是以黑暗中扑火的飞蛾为灵感创作的。”他侧过头,看向缓缓旋转的唱片,轻笑了一声,“虽说乐评人都觉得这种细碎的半音很像是扑腾的蝴蝶翅膀,不过我听着倒像是碎了满地的镜子。”

    话音刚落,他有些后悔,自己好像不该在节目里说这么多,可之前一心一意拼着碎片的周自珩忽然抬起了头,朝夏习清那儿望了望。

    或许是觉得他这样的比喻也挺贴切,原本心无旁骛的周自珩也分心在流动不息的乐曲上,试着欣赏这首曲子。直到那张破碎的便签准确无误地复原,他才直起了身子。

    “拼好了?你好厉害啊。”

    夏习清有些惊讶,便签上都是一些破碎的字母,碎片又多又碎,让不算耐心的他看了就头疼。说着他走到了书桌边,周自珩正用桌上的透明胶带将这些碎片贴成完整的一张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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