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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这样宠着惯着的姿态夏习清自己倒是稀松平常,尤其是以往碰上些脾气任性的,在没厌烦之前,夏习清也总是这样惯着。对方只要一看见他脸上温柔无比的笑意,便总以为自己在他的心里占领着可观的地位。熟不知都是假的。

    可这副样子,在周自珩的眼里都看得真真儿的。

    倒也不是别的,周自珩就是想不明白,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个人明明是自己的粉丝,口口声声说着喜欢自己,表忠心的时候一套一套的。照理说,身为粉丝好不容易跟偶像一起吃饭,不应该抓紧一切机会跟偶像说话吗?

    可夏习清整整一晚上,居然都没有正儿八经看他周自珩一眼。

    没来由的烦闷。

    这个风流成性的渣男,一定,百分之一百看上商思睿了。果然,粉丝的感情是最不牢靠的,说喜欢你的时候恨不得把心都掏给你,一旦爬了墙,不回头过来踩你一脚都算是仁慈了。

    周自珩握着筷子,一口也吃不进去,耳朵里塞满了坐在对面那两个人的欢声笑语。

    一顿宵夜吃了将近俩小时,快散场的时候商思睿突然想起些什么,“我们弄一微信群吧。”他掏出手机,“这样咱们平时也能聊天儿,多好。”

    周自珩一点也不想进群,可商思睿直接把他拉了进去,手机震个不停,打开一看,一个名为[让我猜猜今天谁是killer]的群不断地闪着新消息。

    “大家都改一下备注啊。”阮晓提醒道。

    被逼无奈地周自珩改了备注,退出来的时候瞟了一眼群成员,一下子就看到了夏习清。事实上,夏习清还没有改备注,但他的头像让周自珩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他穿着红色球衣打球的那副画。

    不知道为什么,胸口那股子烦闷的劲儿忽然散了许多,周自珩皱着眉盯着那个小小的头像,还怕别人发现他在盯,都不敢点开大图来看,只能这么半眯着眼睛看着。

    看了好一会儿,才抬头去望坐在对面的夏习清。

    他整个人歪在椅子上,脑袋偏到一边,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究竟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

    像是醉得不轻。

    商思睿瞧见周自珩朝这边望着,自己也侧头看了看,“呀,习清,你是不是喝醉了,没事儿吧。”他把夏习清的头发拨到一边,露出他有些泛红的脸。

    夏习清疑惑地嗯了一声,好像没听清商思睿说什么,这一声嗯倒是百转千回,音色里透着一股子喝醉酒之后的沙哑。

    喝得这么醉,我看你等会儿怎么回去。周自珩就差没给个白眼了。

    “习清的酒店在哪儿啊?”岑涔问道,“我今天好像见他旁边跟着个助理来着,不过这么晚了……”

    阮晓拿出手机准备叫车,“要不让他住我那儿?我家离这边不远。”

    “不行的。这样容易被人误会,说不定外面有记者,你们一男一女,很容易被乱写。他还是带去我住的酒店那儿吧,我俩凑合一晚。”刚说完,商思睿就开始犯愁了,“哎不行,我明天一早的飞机,到时候就丢下他一个人了。”

    大家都在讨论着夏习清的归属问题,只有周自珩一言不发。

    他现在莫名其妙有种上课怕被老师点起来回答问题的既视感。

    “自珩,不然你带着习清去你那儿吧,我记得你酒店离这里挺近的,你不是还开了车吗?”

    怕什么来什么。墨菲定律诚不欺我。

    周自珩自暴自弃地嗯了一声,接受了命运给他的挑战。

    商思睿帮着把夏习清架着弄进了周自珩的车里,合上了副驾驶的门,“那我走啦,我明天还赶场呢,你也早点休息。”

    周自珩点了点头。

    “你别忘了给他系安全带。”走了老远的商思睿又回头冲他喊了一句。

    醉得毫无知觉的夏习清歪在副驾驶上,像一只昏睡过去的猫。周自珩努力地把他掰正,身子倾过去替他把安全带拉出来,这个姿势使不上劲儿,试了半天都没能成功。

    麻烦死了。

    狡猾、无耻、说谎成性、风流下作的夏习清成了周自珩心里一个小人偶,吧唧一下又被他在脑门上狠狠地贴上了一个[麻烦]的新标签。

    录完节目真是再也不想看到这个人了。

    周自珩在心里这么念叨着,也不知道念叨给谁听。

    忽然,那个醉得不省人事的人发出了一声像小动物一样的呜咽声,然后从正面抱住了他。

    脑袋埋进了周自珩的颈间。

    周自珩忽然感觉到自己的侧颈被一双柔软的嘴唇轻轻地磨蹭着,他浑身像是过电一样,噼里啪啦的,从脖子炸到了指尖,酥酥麻麻的。这股没来由的电流最后炸到了胸腔里。

    麻痹了心脏。

    二十年来头一次感受到这种玄妙滋味的周自珩同学,又一次忘记了,这个喝醉后迷迷糊糊抱住自己不肯撒手的人。

    一直以来都是个骗子啊。

    第21章

    哪种喜欢

    被抱住的周自珩当场愣住了。

    这是什么情况?他怎么抱住自己了?

    “喂……你清醒一点……”周自珩费劲地腾出手推了一下夏习清。

    不推还好,这一推,

    埋在他脖子那儿的夏习清忽然呼了一口气,

    混合着红酒香气的温热气体顺着周自珩的侧颈攀爬到耳畔,燃起火苗,

    浑身一下子烧了起来。

    周自珩一瞬间惊醒,

    脑子里不知藏在哪的边边角角的警报呜呜呜地响起来。

    “喂!”

    他迅速从夏习清的怀抱里挣脱出来,也顾不上给他系上安全带就直接发动了车,

    晕晕乎乎地开到了酒店。

    明明没有喝酒,可周自珩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清醒了,满脑子都是幻觉,

    就像在那个地下通道里一样。这种感觉陌生而强势,

    几乎是以侵略性地姿态占据着周自珩的感官,

    由不得他提出反对。

    下车前周自珩套上了帽子,

    之前的慌乱还没有完全消散,

    害得他连口罩都忘了戴,

    就这么架住夏习清进了酒店。

    幸好之前蒋茵说过一嘴,告诉他夏习清的酒店安排在他附近的一家,不然周自珩还真不知道夏习清住哪儿。

    已经是凌晨两三点,

    酒店大厅的工作人员并不多,但还是有一个热心的男生上前来,帮着周自珩一起把夏习清扶进了电梯。电梯门合上之后,周自珩就嫌弃地松开了手,任由那个工作人员扶着夏习清。

    电梯里的气氛忽然安静下来。

    工作人员看了周自珩好几眼,周自珩想起来是自己没戴口罩。

    啊……被认出来了吧。

    是粉丝吗?一直在看自己。

    “那个……”工作人员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先生……”

    周自珩冲他露出职业性的微笑,“不好意思,合影签名什么的可以先上去了再……”

    “不是……先生,是这样的,”工作人员扶了一下快要滑下去的夏习清,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一脸抱歉地开口解释,“我们这边的电梯都是要房卡刷过才能使用的,能不能麻烦您请拿出房卡刷一下电梯。”

    周自珩此刻恨不得这个电梯直接爆炸。

    原以为,把别人错认成自己的粉丝已经是一件够尴尬的事了,没想到还有更尴尬的等着他。

    他搜遍了夏习清的身上,竟然没找到他的房卡。

    “嗯……我朋友的房卡好像没带在身上……”周自珩的头皮都发麻了,表面上还维持着一个知名演员应该有的镇定,“那什么,不然我现在再现开一间吧。”

    周自珩这二十年来,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顺风顺水,自从遇到了夏习清,好像一切都开始不对劲,丢人都丢到姥姥家了。

    前台的小姐姐倒是比这个男工作人员热情许多,一双眼睛跟钉在了周自珩身上似的,“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还有空的房间吗?”周自珩觉得有些不适应,看见另一个值班的女生拿出手机偷偷地拍照,只好拉了拉自己的衣领,悄无声息地遮住了小半张脸。

    “请问需要开几间房呢?”前台小姐冲着周自珩露出甜美的笑容。

    周自珩朝后头看了一眼被工作人员扶到大厅沙发那儿的夏习清。

    把他送到房间里就回去自己的酒店吧,反正也不远。

    周自珩转过头,对前台小姐说道,“一间吧。”

    前台小姐低头查看了一下系统,“好的,我们这边只剩一间豪华大床房,您看可以吗?”

    “嗯。”反正他自己睡。

    刚才那个酒店小哥又帮着周自珩把夏习清扶进电梯,这回周自珩可算是长了记性,一上去就刷了房卡。夏习清虽然看起来很瘦,但好歹也是个一米八几的男人,周自珩和酒店小哥费了不少劲才把他扶进了房间。

    果然是豪华大床房啊,完全是Kingsize。周自珩看着这个房间的装修,忍不住在心里翻白眼。但还是转身对酒店小哥笑了笑,“谢谢你,辛苦你了。”

    “没事的。”小伙儿不知道是累的还是怎么了,脸上红红的,“不辛苦不辛苦。”

    周自珩干笑了一下,看见这个小伙儿也没有要走的意思,等了半天才开口,“那你……”

    小哥这才说出了真正的诉求,“啊我,我、我其实挺喜欢你的,我是说你的戏我好多都看过,自珩你可以给我签个名儿吗?”说着他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了一支黑色记号笔,两只手捧着小心翼翼地递到周自珩面前,然后把酒店工作服外套脱了露出一件T恤,兴高采烈地背过身去,“签背后可以吗?”

    得,这T恤还是周自珩机场同款呢。

    周自珩这才是真的尴尬了。要是这人不是自己的粉丝,刚才发生那档子事儿也没什么,反正过两天也就被忘了,可这个人居然真的是自己的粉丝!

    太丢人了,丢人丢到自己的粉丝跟前了。

    周自珩悻悻地拿着笔,脸上挂着一副职业假笑给小哥签了名,“谢谢你的支持。”

    小伙儿高兴坏了,拿过笔一边往后退一边说话,“自珩你要加油啊,我会一直支持你的。”一直退到门外,还在小声絮叨,“注意身体哦,最近要变天了,加油。”

    “……”周自珩走到门口,想要替这个舍不得走的小粉丝把门关上,还特地笑着对他说,“不要把今天的事放到”

    “嗯嗯!自珩再见!”

    世界终于清静了。

    被他这么一弄,周自珩都差点忘了,床上还躺着一个真正的大麻烦。他想着最近是不是应该找什么大师算个命之类的,感觉一切都格外不顺利。站在床边看着昏睡过去的夏习清,周自珩想着是不是应该帮他擦个脸什么的,可他从来没照顾过别人,实在是不习惯也不擅长。

    一纠结,手就感觉没地方放,拽着自己外套的拉链拉上又拉下。

    算了,送佛送到西吧。

    周自珩走到洗手间,打湿了毛巾给夏习清胡乱擦了把脸,这个人的皮肤太好了,比他以前搭过戏的好多女明星都好很多,让周自珩不由自主地就放轻了动作。

    手指隔着毛巾,从鼻梁轻轻擦到了鼻尖,顿了一下。那颗小小的鼻尖痣像一粒小芝麻,点在鼻尖,看起来好乖。

    乖?算了吧,夏习清跟这个词根本就不沾边。坐在床边的周自珩站起来,将毛巾放回到浴室里,走回来给夏习清把被子盖好,准备离开酒店房间。

    刚抬脚要走,手腕被拖住。

    一回头,发现迷迷糊糊的夏习清抓住了自己的手,嘴里还念念有词,但听不清在说什么。

    好像是让他别走。

    他的手这么这么烫啊。周自珩转过身子,捏住了夏习清的手心,发觉真的挺烫。夏习清今天一天就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衬衫,晚上喝了酒又吹了风,肯定是着凉了。

    老实说,这个时候如果躺在床上发烧喝醉的人不是夏习清,周自珩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留下来照顾他。

    可是偏偏是他避之不及的夏习清。道德感极强的小周同学都开始犹豫了。

    夏习清又发出了一声嘟囔,眉头微微皱起,整个人侧身蜷着,手依旧牢牢地抓着周自珩的手。

    有点心软。

    不行,不能心软!

    反正就一晚,看起来也不像是高烧,一大男人应该不至于烧死的,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给自己找好了借口,周自珩狠心地掰开了夏习清的手,毫不拖泥带水地打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夏习清差点儿没给气死。

    自己都这样暗示了,就差借着酒劲儿摁住强吻了,这个木头脑袋怎么开不了窍呢,难不成真是钢铁直男?他烦闷地睁开眼,盯着天花板。

    明明都给他送上来了,还给自己擦脸盖被子,结果呢,就这么走了??

    是不是个身心健全的成年人啊……

    正在心里骂着周自珩不中用,突然又听到了门被拉开的声音,于是赶紧闭上眼。

    又不走了?夏习清在心里犯着嘀咕,这小孩儿怎么回事,总是颠来倒去的。

    周自珩倒也不是不想走,他是真想走,可关键他一出门就发现了一件重要的事——他摸了半天没找到自己酒店的房卡。于是,刚准备啪一下关上夏习清房门的周自珩只能又悻悻地调回头来,心想是不是落这间房了。

    “哪儿去了?该不是没带吧……”周自珩一面找着,一面小声地自言自语。

    夏习清心里头乐了,真是绝了,老天爷都帮着他泡男人。

    找了整整一圈,周自珩也没找到自己的房卡,心里估摸着自己肯定根本就没带,只能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丧气地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夏习清。心里挣扎了好久,最后还是放弃回酒店的念头,他拍了拍沙发,还算柔软。

    凑合一晚上得了,反正以前拍戏多艰难的环境都经历过,何况夏习清还发着烧,万一真烧死了,算谁的责任啊。

    乱七八糟想了一大堆,周自珩叹了口气,去浴室草草洗漱,出来的时候又走到床边看了一眼被他裹在被子里的夏习清,他的脸被头发半掩着,有种莫名的脆弱感。

    周自珩伸出手,想摸一摸夏习清的额头,但不知道为什么,手悬在半空,又顿住了。

    手的影子落在他的侧脸,和散落的发丝在晦暗的色调里融合,黑蒙蒙一团,随着收回的手一点点撤回。

    应该不会怎么样的,还是睡觉吧。

    周自珩离开了床边,手刚放到灯的开关那儿,又想到了黑暗里夏习清的样子,顿了顿,最后只关了天花板的顶灯,留下了床头的一盏灯。

    瞟了一眼背对着自己蜷缩着的夏习清,周自珩放轻脚步走到沙发,录了一整晚的节目早就累得半死了,躺到沙发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夏习清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从周自珩躺下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没有合眼,表情平静得仿佛月夜下的海面。

    身后是周自珩替他留下的灯,暖黄色的光似乎穿透了厚厚的棉被,直直地打在他的蝴蝶骨上。

    计划永远只是计划。

    他本来打算今天把周自珩掉上钩的,就算不做到底,也总得做点什么,反正都是男人,他还真不信自己撩不起周自珩的火,二十岁的小年轻,最经不起撩拨。

    原本的确是这么计划的。

    可当周自珩替他留灯的那一刻,这些堆在胸口的想法像是一枚烟雾弹,砰地一声炸开,随即烟消云散。换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代替那些欲念,重新堵在心口。

    让人难受。

    夏习清厌恶这种感受,他厌恶一切令自己看起来不堪一击的感受。

    辗转反复睡不着,夏习清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走到了沙发边。周自珩的个子太高,整个人姿势别扭地窝在沙发上,也没有盖被子。

    像一只寄人篱下的大型犬。

    夏习清半蹲着,目光懒懒地扫在周自珩身上,这张几乎完全贴合自己审美的脸,被他无数次在大脑里描摹,画在纸上。

    周自珩睡得很沉,呼吸声平稳而缓慢,夏习清伸出一根手指,当做画笔,指尖与皮肤隔着不到一厘米的距离,从他的额头轻轻向下滑过,到立体的眉骨,到高挺的鼻梁,在到精致的唇峰。

    停了下来。

    手指缓缓地弯曲,夏习清偏过头,凑到他的脸跟前,距离逐渐拉近。

    拉近,再拉近。

    像是电影里动情的经典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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