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极度渴水的夏习清侧过脸,用那双烧烫的手抓住周自珩的手,冰水从他的嘴角流淌出来,浸湿锁骨的白衬衣。周自珩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他和夏习清第一次相遇时他穿的那件衬衫。一瓶水很快被他喝光,夏习清的症状并没有好太多,但恢复了一点气力,他试图从沙发上坐起来,然而药力太猛,他的手刚撑起身子就从沙发边缘滑下去,整个人栽倒在半蹲在沙发前的周自珩怀里,嘴唇贴上了周自珩的脖子。
他像是条件反射一样,浑身抖了一下,过激地想要推开周自珩,可一点力气也没有,快要疯了,要死了。
“你放开我……周自珩……”夏习清感觉身体里有两个自己在撕扯。
一个已经成为欲望的信徒,还有一个害怕被周自珩看见最后的丑态。
“没事的,习清。”周自珩吻着他的头顶,将他紧紧抱在怀里,“我会想办法的,没事的。”
分裂的两个人分立于锯子的两端,紧紧地攥着把手,争夺着这具身体的主导权,在夏习清的心脏进行着残忍的拉锯。
“我好热……”夏习清的声音裹着热气,喷洒在周自珩的胸口。随着时间的流逝,被欲望占据的那一方似乎拥有了绝对的主导权。夏习清已经快要失去意识。
周自珩能感觉得到,怀里的人扭曲着发烫的身体,像一只变形的困兽,发出令人无法专注的呜咽,脆弱而袒露。从模糊不清的言语,渐渐地变成周自珩的名字。
夏习清舔吻着周自珩的脖颈,没有章法毫无禁忌,从侧颈到下巴,再如愿以偿吻住周自珩的嘴唇,发出一声得偿所愿的叹息。
“习清,习清……”周自珩扯开他,几乎是不近人情地站了起来,企图抱起夏习清,“我带你去冲凉。你现在不清醒。”
药效到了顶点。夏习清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他像一只快被烤化的蛇,软烂地蜷缩在地上,费力地伸出手,攥住周自珩的裤腿。
“自珩……你能不能……”
“不能。”周自珩决绝地开口,不知道是在拒绝谁,究竟是此刻已经蒙了心智的夏习清,还是卑劣到迫切渴求趁火打劫的另一个自己。
听到这两个字,夏习清松开了手翻倒过去,半眯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剧烈的喘息已经让他无法完整地说完一整句话,他其实真的想,他想像往常一样用那种毫不在意甚至嘲讽的语气对他说,可现在只能断断续续,难堪丑陋得像个不挑食的饥荒者。
“那我……我去找别人……本来我……我也……不想看到你……”
谁都可以看到我最腐坏的一面。但你不行。
你看到的太多了,你那么好。
“我要去……”夏习清伸手摸着自己的裤子口袋,像是要找手机。
周自珩终于被逼疯了。他一把揪住夏习清的领子,双眼通红,每一个字都是咬碎了牙才能说出口。
“你敢。”
“夏习清,我说过,你要是敢去找别人,我会杀了你。”周自珩已经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手,他的脑子里只剩下夏习清刚才说过的话,“你只有我,你看见了吗,不管你想不想看到,你只有我一个人!”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那些卑劣狠毒的基因像是凭空从他的血液里炸出,完完全全主导了他的身体。
“我和你有关系吗……”夏习清的眼睛也红了,他的脖子被勒得没法呼吸,“周自珩……我们有关系吗?”
那柄匕首终于要割下他的心脏。
“你是我什么人……”夏习清浑身刺痛,“我们一开始不就是玩玩……我现在……”他的眉头紧紧皱着,这把火已经把他烧透了,“我受够你了……放开我……”
玩玩……
“不可能。”
“夏习清,这辈子你只有我一个人,你只有我。”
我这么爱你,爱到不敢靠近你。
“看着我。”周自珩狠狠掐着他的下巴,“不管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你都是我周自珩的人。”
听到这句话,夏习清虚弱又残酷地冷笑了一下,“呵,是吗……”
摇摇欲坠的道德感全都被这一笑击碎。周自珩疯了一样吻住夏习清,如同一个渴求猎物鲜血的野兽,用本能撕扯着一切,想把他一块一块吞进身体里,和自己化为一体。
夏习清没有半点反抗的力气,他这一把快烧焦的骨头,几乎要在周自珩的怀抱揉碎化成粉末。
这样就太好了,他最好能融进周自珩的皮肤里,他的血液里,这样就不用挣扎了,谁都别再反抗。
湿热交缠的唇舌企图将夏习清的魂魄都勾出来,可又药力挟持,悬在半空。周自珩的每一次进攻都带着强烈的报复性,汹涌情潮快要将他淹没,每一个得以喘息的缝隙,夏习清都颤着声音唤着周自珩的名字,含着热气与欲求。
“自珩……自珩……”他的手无力地在周自珩的胸口抓着,想触摸他温热的皮肤,可指尖却使不上半点气力。这种抓挠着实磨人,周自珩皱着眉一面吻他,一面将他不安分的手抓住,按在自己的腰上。
“抱着我。”他低喘了两声,低头吻上夏习清的脖子,每一次触碰都像是与火亲吻。
他此刻站在天堂与地狱的边缘。
跳下去吧,相拥而死。
第60章
心之所向
两个人疯了似的,理智被欲念的火烧得灰飞烟灭,
只剩下本能和渴望。周自珩已经不记得做了多少次,
天都快亮了,夏习清才终于被掏空得彻底,
昏睡过去。周自珩就这么紧紧地搂着他,
他害怕下一秒,这个人就会消失在眼前。
原来他已经这么爱他,
爱到满心愧疚。爱到失去了自己。
他睡得极不安稳,尽管这些天一直忙于赶着进组前的工作,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
昨天又折腾了整整一夜,
可周自珩怎么都没办法进入深眠之中。就好像一个浮于海面的木筏,
摇晃起伏,
无法靠岸。
梦里都是夏习清的脸孔,
挑衅的,
狡黠的,脆弱的,动情的,
每一个神情都那么的确切,又变得模糊。
最终都消失了。
原来这个木筏并不是漂向远洋,而是一个瀑布悬崖,湍急的流水让他无法呼吸,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在激流中坠入深渊,冰冷的潭水覆没了他的身体。
周自珩睁开双眼,
迟缓地伸手摸了摸眼角。凉凉的,像梦中的潭水。
夏习清就躺在他的身边,侧着身子面向他沉沉睡着。周自珩伸手,将他散在脸颊的头发拨到一边,动作轻柔地碰了碰他的侧脸,一颗心渐渐地恢复正常的频率。
周自珩就这么静静地凝视他的侧脸,不碰他,也不说话,视线缓缓地移动,精致的眉骨,高挺的鼻梁,即使是闭上眼也能看见的重睑线条,还有鼻尖上那枚小小的痣。
他瞥见夏习清下颌骨上的淤青,心里一惊,那是他昨天掐着他留下的痕迹。周自珩忍不住动作轻缓地掀开被子,那具白皙的身体上布满了欢爱过后的痕迹,侧颈,锁骨,胸口,甚至后背,到处都是他留下的吻痕。
夏习清的腰侧还有几个小小的淤青,是他昨晚掐着他的腰留下的印记。一整晚的失控让两个人都抛弃了理智和禁忌,周自珩回想起那时候的场景,他到最后几乎已经没了轻重,完完全全被欲望操控。
伸手替夏习清把被子拉上来盖好,愧疚感快要将他吞没。他不应该这么做的,这是不对的。可他一回想起夏习清说过的话,试图联系那些他甚至不知道姓名的人来代替自己做这些事,心脏就闷痛不已。他也不想生气,也曾经试图控制自己。但一遇到夏习清,他就疯了。
在两个人都快要失去气力的那个瞬间,他竟然希望世界就在这一刻毁灭,起码这样夏习清就不会离开了,他最后是和自己一起死掉的。
太可怕了。
试探性地伸出手,指尖握住了夏习清的手指,拇指的指腹轻轻地磨蹭着他修长的手。
他醒来之后,应该会生气吧,他是多么骄傲的人。
或许他们之间就到此为止了。
[周自珩,我们有关系吗?]
[我们一开始不就是玩玩。]
[我现在受够你了。]
他无法揣测出夏习清说出这些话是用的怎么样的心情,但他想象得到过去夏习清是如何唾弃那些将真心献给他的人。他们一定也听过这些话吧,或许是更难听更直白的。
周自珩伸出手指,轻轻地触碰着夏习清鼻尖的小痣,缓缓地靠近,在他的额头印上一吻。
他为什么会迷恋这么残酷的人。
夏习清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头痛得要命,视野里并不是想象中那么明亮。意识还没有完全恢复到这具身体上,可他的第一反应是伸开手臂试探。
没有别人,只有他自己。
夏习清觉得可笑,他极力地嘲讽着那个期待过剩的自己,妄想什么呢,不就是被他周自珩睡了,他们之间除了肉体关系,还有什么别的可能吗。
身上换了干净的睡衣,这张床这间卧室也不是他想象中那么混乱,可夏习清却觉得更难过了,他是不是应该庆幸昨晚上了他的人是周自珩,至少他那颗善良透顶的心会让他足够温柔,足够体贴,不至于令自己太过狼狈。
嗓子干渴到快要着火,他试图撑着身子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酸痛,骨头都要散架。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青紫的吻痕连成一大片。夏习清几乎不敢回想那天晚上发生的荒唐事,周自珩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一直重复着那句话。
[你只有我一个人。]
怎么可能,他只要愿意,他可以有好多好多人。
好多好多,多到数不过来。
头疼得更厉害了,想回家,这张床充满了周自珩的气味,让他晕眩不已。费力地忍痛坐起来,夏习清的两条腿都打颤。
不敢相信,他夏习清竟然真的让一个男人上了,而且是求着被上。自尊心磨成了粉碎,他不敢去回想那天晚上的细节,简直就是一个予取予求的废物。
坐了好一会儿,等到缓过劲儿来,夏习清才扶着墙壁下了楼,每一步都走得艰难,两条腿抖得厉害,心里忍不住骂他。
妈的周自珩也太猛了,二十岁的小年轻做起来真是不要命。
他已经完全忘记,那天晚上不要命的实际上是他自己,缠着做个不停的也是他。
说是不期待,可夏习清下楼的时候还是想着,万一周自珩就在楼下怎么办,万一他就坐在沙发上呢,他得打起精神别跟个被强奸的小雏儿似的,硬气点,就当是换换口味。
可周自珩并不在楼下,夏习清只看到沙发上叠好的他穿过来的衣服,还有凉掉的牛奶。
人家可是大明星,这种程度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也只有周自珩那种老好人才会做到这种地步,知足吧。
简单洗漱过后他把洗漱用品扔进了垃圾桶里,扶着墙走出浴室坐到了沙发上,这次连个字条都没有了。夏习清也能理解,毕竟周自珩以前也不喜欢男人,没准儿试过一次觉得还是接受不了呢。
他动作迟缓地换上自己的衣服,那些衣服似乎都被洗过,只剩下一股西柚味洗衣液的香气。
嗓子干哑得厉害,夏习清把睡衣挂在沙发扶手,拿起牛奶喝了一口,然后起身准备回家。
怎么心里就这么委屈呢。
夏习清自己都没发现,如果是以往,他醒过来的第一件事一定是弄死那个不要命的狗东西,可他现在满脑子只有周自珩,一面想知道他究竟去哪儿了,一面又不愿意去想他。
腰疼得根本弯不下来,他也只能坐在玄关的台阶上换鞋。看着那双合脚的棉拖,夏习清心里就更不舒服,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满是周自珩生活痕迹的地方,他要去喝酒喝个痛快,再去找,去找别人……
脑子里忽然又冒出周自珩发怒的面孔。
夏习清心有余悸地把手放在门把手上,还没转,门就从外面开了。他惊住了,门口站着的人不就是周自珩吗。
他穿了一身黑,黑色T恤黑牛仔裤,黑色棒球帽黑色口罩,右手手臂上还套着一个黑色的长护袖,像是打篮球的时候戴的。或许是色调的原因,他今天的气质冷冷的,带着一股子很重的戾气。
周自珩拎着两个满满的购物袋,明显是没有料到正好能跟他碰上,看见穿戴整齐的夏习清眼神亮了一秒,又瞬间暗下去。
没有取口罩,周自珩闷着声音低头道,“吃个饭再走吧,很快就做好。”
虽然这么说了,可周自珩也没有顺手带上门,就让门这么敞着,如果夏习清要走,他也不会拦。
见他就这么自顾自地拎着东西进去了,夏习清在原地愣了一会儿。
原来是去超市了?
站着这儿也不是,进去也不是,直接回家似乎更过不去。夏习清站在门口,听见周自珩整理东西的声音,不知道怎么的走了神,一下子就把门关上了。
砰地一声,夏习清自己都吓了一跳,后悔也来不及了。他强装出一副完全没有受到影响的样子,步伐缓慢地走回客厅,正要坐下,周自珩忽然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什么东西。
“干嘛?”不开口还好,猛地一开口夏习清才发现自己嗓子全他妈废了。
周自珩绕到他背后,自顾自地把夏习清扎进西服裤子里的白衬衣拽出来。
“喂!你干什么……”
腰上被贴上了两块膏药,夏习清扭过头去看,周自珩放下他的衣服。
“你喝牛奶了。”周自珩的眉头皱了一下,他出去这么久,牛奶都冷了吧,照夏习清那么懒散的个性,一定也就这么冷着喝了。
夏习清却会错了意,后悔不该喝他留下来的牛奶,于是嘴硬道,“没有。”
“是吗。”周自珩伸出手指擦了一下夏习清嘴唇上边一圈牛奶印儿,也没有多说话就走到厨房。谎言一下子被拆穿,夏习清伸出手背反复擦了擦嘴唇,心跳也快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周自珩哪里不对劲。
贴片起了作用,腰间热热的,夏习清正要去厨房,手机忽然震了一下,打开微信一看,是一个人发过来的好友请求,头像是用火柴棍子拼出来的一个柯字。夏习清印象中并不认识什么名字里有柯字的人。
在他不在的时候,手机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其中有夏修泽的,还有许其琛的,不过都只有一两通而已,还有一个未知号码,打了四五通。
他查看了一下号码,又转到微信去查看那个好友请求。
果然是同一个号码。这个人是谁啊,为什么一直找他。
夏习清懒得多想,将手机放回口袋里,走进餐厅,坐在那个小小的餐桌前,他的视线又一次落到了那束纸玫瑰上。
它们不是真正的玫瑰,没有生命,也就永远不会消失和枯萎。
永远在他的心里,开得很漂亮。
他忽然站了起来,冲着厨房里的周自珩说了句,“我现在没胃口,走了。”
周自珩走了出来,站在门口,奇怪的是他还一直带着口罩,声音比刚才还冷了几分。
“你昏迷了两天,必须得吃点东西。”
关你什么事呢?夏习清眉头拧起来,张了张嘴却没说出口。这些话太难听,清醒时候再说这样的话就太傻了。周自珩一副不会让他走的样子,搞得夏习清也没办法。
他坐回餐桌上,拿出手机,却发现收到了阮晓的消息。
[阮晓:习清你醒了吗?有没有事?]
[阮晓:你身体没有大问题吧。我们都很担心你。]
[阮晓:那个,那天晚上和我一起救你的那个男生,他是周自珩的发小,他找你有点事,你加一下他微信吧。]
原来就是那天那个一直偷偷盯着他的人。夏习清添加了好友,对方很快就发来一条消息。
[赵柯:夏习清你醒了?你没事吧。]
[夏习清:算没事吧,谢谢你那天帮忙。]
[赵柯:没事儿,珩珩呢?你看到他了吗?他有没有联系你?]
珩珩?叫得还真是亲呢。前有初恋小姐姐,后有竹马小基友,周自珩的童年还真是充实得很。
夏习清拿着手机悠哉地走到厨房,靠在门框上拍了一张周自珩的背影发给他。
过了没多久,在家里焦急等消息的赵柯收到了夏习清发来的照片。
[夏习清:你们家珩珩正在给我做晚饭。]
这是什么狗粮攻击。赵柯皱着一张脸,我是友军啊!尽管如此,他还是把和夏习清的聊天记录截图发给了阮晓,CP狗有糖必须一起嗑。
夏习清觉得无语,既然要找周自珩干嘛不自己找他,非得通过他才行,明明都是叫珩珩的关系了。这样一想,他忽然有些不高兴,从聊天界面退出来,正好看见下面周自珩的聊天框。
忍不住点开他的头像,就是那朵纸巾叠成的小玫瑰。
不悦的情绪简直就是一个恶性循环,夏习清索性关了微信,眼不见心不烦。他坐回到餐桌上,从一套餐具底下抽出垫着的深蓝色餐布,将它盖在那束纸玫瑰上。
周自珩端着青酱意面出来,一眼就看见被蒙起来的花。他将夏习清的那份搁在他面前,自己坐到他的对面,将花上的餐布揭开。
夏习清正要发作,就看见周自珩将那束花取出来,一言不发地扔进了餐桌旁的垃圾桶里。他愣愣地看着周自珩,完全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做。
“喂……你在干什么啊……”
周自珩回到厨房,把剩下的沙拉和果汁都端出来,然后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