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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宵野:“那个随身小精灵你打算怎么处理?对方是明星可能不太好接触,不过问题不大,我来想办法。”

    他家没人从事那个圈子,但不表示他不认识从事那个圈子的人,就他爷爷就他哥的身份,多的是所谓的资本家小孩扒着他玩,只是他不喜欢,乱七八糟的,毛都没长齐就学着一些人花天酒地荤素不忌了。

    不过不爱玩归不爱玩,但联系方式是有的,真想要见到那个小明星也不是多难的事。

    季南星一点不意外宵野的能力,虽然看起来他像个平平无奇高中生,但以他那种家世手里没点人脉显然不可能。

    季南星道:“我拍了照片,待会儿处理一下发给人间网管理员,到时候他们会发布任务或者直接走官方处理这事。”

    照片是可以拍到那些东西的,虽然一般人看不见,经过一些磁场的处理,例如阴气的加持,是能让照片上的阴魂显露出来的。

    现在玄门已经正规化了,遇到阴魂完全可以直接跟上面反应,这就相当于另一种层面的报警,报上去了,自然会有天师接任务,如果因为明星的身份不好接近,那就直接让管理局借由执法部门把人传唤过来。

    宵野:“为什么在商场的时候不直接收了那鬼?”

    季南星给他科普:“因为人太多了,对方又是明星,如果你直接找上去跟他说你身后有个鬼,对方信不信还两说,而且当时人家正在做活动,你过去只怕会被当成粉丝驱赶,更重要的是,当众抓鬼,还有那么多媒体,你觉得后果会是什么,还不如先上报。”

    还有一点,人多的情况下,那无辜路人都有可能变成鬼的人质,太危险了,遇到这种情况第一件事不是抓鬼,反而是要装作没有发现不要激怒对方。

    宵野感慨道:“原来你们玄门已经发展得这么牛了,我对这一行的印象还停留在破除封建迷信的阶段。”

    季南星笑着道:“封建迷信自然还是要破除,这种东西能理智看待的没几个,不努力破除,都像毛禄他姨妈,那这世界就乱套了,好了早点回去吧,路上小心。”

    宵野看着站在屋内暖光中的人,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地伸手在他脸上捏了一下,迎着季南星瞬间变得不善的眼神,笑了一声:“星期一见。”

    宵野前脚刚到屋,后脚天色就开始变了,晴空万里被乌云吹散,雨还没下下来,但风已经刮起来了。

    爷爷正坐在茶室和他的老战友一起喝茶,见宵野回来了,笑呵呵道:“小野啊,大周末的去哪儿玩了呀。”

    宵野走进茶室:“李爷爷好,去我同学家了,爷爷,我记得你有只狼毫,那个绿竹笔杆的,在哪儿啊?”

    爷爷轻饮着茶:“你又不爱写毛笔字要毛笔干什么,要用毛笔去书房桌子上随便拿一个就是了,别祸害了我的好东西。”

    宵野哦了一声:“在书房啊,那我去找找。”

    爷爷顿时急了:“你个臭小子!我那笔是专门请大师手工定制的,你别给我祸害啰!”

    回应他的是宵野噔噔噔跑上楼的脚步声。

    爷爷被他气得吹胡子瞪眼:“臭小子!只有他哥制得住他,连我都不怕了!”

    一旁的李爷爷给他倒茶:“不怕还不好,我家那些个孙子孙女怕我怕得不敢近身,看看你家孙子,羡慕哦。”

    爷爷脸上嫌弃地冷哼,心里美滋滋,他家孙子不多,但个顶个的优秀,年纪大了就喜欢小孩在他跟前闹,真要一屋子儿孙忌惮害怕而不敢上前,那他才闹心。

    雨水几乎是倾盆而下,好多见晴好天特意出来溜达的路人被淋了个措手不及,这大冬天的淋雨那才是遭罪。

    等着太阳落山的谢盼儿看着瓢泼大雨呀了一声:“这天气说变就变呐,走吧先跟我回去,要不然晚上打雷,会吓得魂飞魄散的。”

    孟瑾继续蹲在滑梯下面:“都说了别管我了,你爱去哪儿去哪儿。”

    谢盼儿一巴掌招呼到他脑袋上:“都说了我不管你死活,你爱回魂回魂,不爱回魂拉倒,但这会儿下雨呢,虽然咱们魂体是淋不到雨,但真打雷了我跟你说,魂飞魄散妥妥的,我真不是吓你,你看电视看都有看过的吧,天雷克万阴,走吧走吧,先跟我去天师家避避雨。”

    孟瑾有些犹豫,手抠着裤腿缝儿,看着外面的大雨,还有隐约要雷电暴击的天空,要说不怕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他就没在这种天气出过门,现在自己又只是一缕魂魄,真的是被风雨吹一吹就要散了。

    但少年人有点抹不开面儿,嘴里喊着让人别多管闲事,却还要去人家那儿避雨,哪有这样既要又要的。

    感觉到他的松动,谢盼儿一手拉起他:“走啦走啦,你不怕我还怕呢,雷打下来真不是闹着好玩的,小天师人很好的,他可心软了,不会把你赶出去的。”

    两只鬼飘了回来,进门前谢盼儿还意思地敲了敲门,一般人听不见,但季南星肯定能听见。

    从大门飘进去后,谢盼儿乐颠颠道:“我们回来啦!”

    孟瑾跟在后面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

    季南星端着热可可朝他们看了一眼,又示意桌上:“宵野买给你的。”

    谢盼儿看着桌上的各种糖和巧克力,惊喜得双眼都在放光:“哇!小天师你的同学怎么这么好啊,我之前还劝你换座位,幸好你没换,大好人啊!”

    季南星笑了一声:“买点糖就是大好人了?”

    谢盼儿抱着一堆糖果嘿嘿着笑,能把她当普通人一样平等对待,那当然是好人。

    看那个小男孩还站在门口,季南星道:“你带回来的,你自己照顾。”说着转身进了房间,下雨天最适合看恐怖电影了。

    谢盼儿占据整个客厅,还朝着孟瑾招手:“来呀,玩不玩平板,会玩游戏吗?我找小天师要手机,咱们一起开黑啊。”

    屋外倾盆大雨,屋内地暖融融,房里有个抓鬼的天师,客厅有个邀他一起开黑的女鬼,孟瑾觉得从他离魂的那一刻起,这世界就变得面目全非了。

    第59章

    活着的重量

    大雨下了一整夜,伴随着电闪雷鸣,着实吓鬼得很,哪怕待在屋里,每当有雷电落下,孟瑾都能感觉到一股震慑之力。

    他简直不敢想如果没有跟着女鬼姐姐回来,自己要是在外面躲着,估计抗不过两道雷电就真的被风雨吹散了。

    看着外面的雨势越来越小,马路上都是被风雨击打下来的落叶,看着穿着厚棉衣工作服顶着寒风清扫的人,看着天不亮就要早起上班的人,看着空空荡荡没有学生的学校,看着万籁俱静还没从夜色中醒来的城市。

    孟瑾想如果死后的生活是这样的话,生或死好像并没有什么差别。

    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房间出来的季南星走进厨房,一边热着牛奶一边道:“生魂不愿归也属于自杀,今后要去枉死地狱受刑的。”

    孟瑾还没吭声,把自己塞在玩具堆里的谢盼儿猛地一个惊醒:“什么!自杀的要去枉死地狱?!”

    将热好的牛奶倒入杯子里,季南星喝了一口润了润一夜滴水未沾的嗓子:“不然随意放弃生命不接受任何审判惩罚,那无论阴间阳间,生和死岂不是乱套了。”

    谢盼儿忍不住把自己往玩具堆里缩了缩,要不她还是魂飞魄散吧。

    孟瑾抿了抿唇,有些害怕,但想到那个家,那点害怕就又被压下了:“去就去吧,估计我上辈子也不是什么好人,大概也是地狱的常客了。”

    如果是好人,为什么要他来这世上受那些罪,要不然他也跟女鬼姐姐一样选择魂飞魄散好了,轮回太苦了。

    看着渐渐泛白的天空,季南星轻吹着杯里升起的氤氲奶气问道:“真的不回去?你生魂两日未归,生机流失,已经命不久矣了,现在回去至少还来得及跟你家里人告个别,等天亮了,你们就彻底阴阳相隔了。”

    谢盼儿缩在玩具堆里默默不吭声,孟瑾忍不住握紧拳头转头看向窗外,快要天亮了,他也快死了,别人盼生他盼死,终于等到了这一刻,但孟瑾心里更多的是茫然。

    飞鸟成群地从天上飞过,扑腾着翅膀划过越来越明亮的天空,路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大家都缩着脖子抵御着寒冷的奔赴在生活里。

    孟瑾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从他有记忆以来他就活得很累,或许他曾经也有过快乐时光,但更多的是顶着各种压力负重前行。

    沉默良久,在天色彻底亮起来之前,孟瑾朝季南星道:“天师先生,能麻烦您送我回去吗。”

    至少回去告别一下吧,就当来这人间走一遭,为他短暂十几年人生画个句号。

    季南星屈指一弹,一抹灵光打在了孟瑾的身上:“心里想着回去,你就能回去了。”

    很快屋里的孟瑾就消失不见了,谢盼儿连忙爬了起来:“他回去了?”

    季南星嗯了一声。

    谢盼儿叹气:“这么简单啊,我还以为要去他家,然后烧个香念个咒叫个魂才能回去呢。”

    季南星:“那都是半吊子天师的操作流程。”

    谢盼儿忍了一会儿,还是没能忍下心里的好奇:“你不好奇他家是什么情况吗,不用跟着去看看他有没有回魂成功吗?”

    季南星也朝着谢盼儿弹了一下:“你好奇那你自己去看吧。”

    很快谢盼儿也从屋里消失了。

    季南星在窗前站了一会儿,时间的指针已经到六点半了,只不过冬天的天色亮得晚,这会儿路灯都还没关。

    又喝了一口牛奶,季南星无声一叹,恨能将人逼疯魔,爱同样也能。

    回到身体里的孟瑾慢慢睁开了眼睛,熟悉的沉重感,熟悉的大白墙,耳边是仪器的滴滴声,隐约还能听到人的哭声。

    他刚动了动手指,他的手就被人握住了,一个看起来还年轻,但眉眼间尽是疲惫的女人扑到床边,边哭边心疼地看着他:“小瑾你醒了吗,你看看我,我是妈妈呀。”

    孟瑾轻轻回握住女人的声音,昏迷了几天,声音都变得嘶哑干涩:“妈……”

    女人胡乱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按响床头的呼叫铃,很快就有护士过来,见人醒了连忙去找值班的主任医师过来。

    没一会儿病房里就围满了人,医生给孟瑾做着检查,孟瑾的爸爸也来了,夫妻俩神色惶恐地看着医生,生怕听到医生说些什么不好的话。

    稍微缓了一会儿,孟瑾攒出了一些力气,他推开医生给他检查的手,挣扎着看向自己的父母。

    这种情况医生也没少见,轻叹一声后看向孩子父母:“跟他说说话吧。”

    孟瑾的妈妈疯狂摇头,甚至抓着医生的衣服跪了下来:“不!求你救救他!求求你救救他!给他上呼吸机,上那个什么心脏机,什么都可以,多少钱都可以,医生你别放弃,我儿子还有救还能救的!医生求求你别放弃,再救救他,救救他啊!”

    孟瑾的爸爸扶起老婆,也哭得泣不成声。

    病床上的孟瑾闭了闭眼睛,太累了,真的太累了,这么多年这一声声求人他听了太多太多了,求医生不放弃,求他不放弃,可是没人问过他愿不愿意,没人在意他是想要痛苦地活着还是痛快的死去。

    就连这最后的时间他妈妈都不愿意听他说说话,只是一味地想要让他活着,花那么多钱,辗转了那么多医院,让他痛苦地活着。

    孟瑾累了,放弃了,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这一次就算是医生也没办法从死神手里抢人了,不愿意听他说话那就不听吧。

    孟瑾的妈妈还在哭求,孟瑾的爸爸意识到这次真的留不住儿子了,松开了老婆走到了床边,心疼地摸着儿子瘦弱的脸蛋:“小瑾,我是爸爸呀,小瑾你看看爸爸好不好。”

    孟瑾睁开眼,朝他笑了笑,他刚一张嘴,孟爸爸就弯下腰把耳朵贴了过来:“你想跟爸爸说什么?”

    孟瑾气虚地断断续续道:“你们以后要对弟弟好一点,把对我的爱延续到他身上,这些年你们对他太不公平了,爸,你帮我跟他说,是哥哥对不起他,以后爸爸妈妈还有这个家,就交给他了。”

    孟瑾爸爸擦了擦眼泪:“好,爸爸答应你,答应你。”

    孟瑾妈妈无法接受即将失去儿子的现实,还想求医生救一救,医生看了眼病床上的人,朝她道:“不是我们不救,是我们真的已经尽力了。”

    孟瑾抬了抬手,朝着妈妈伸了过去,孟爸爸看妻子还在那儿慌乱地哭,忍不住道:“儿子喊你呢,还不快过来!”

    孟妈妈连忙来到床边:“小瑾不怕啊,会没事的,妈妈不会让你有事的,医生肯定能治好你的。”

    孟瑾叹了口气:“妈,以后就剩小安陪你了,你别再推开他了好不好,你多爱他一点好不好,因为他我才能活到现在,是他救了我,你们对他好一点,你们告诉小安,我这辈子没能享受到的东西,让他帮我好好享受,我想看外面的世界,我想去打球去奔跑,我想坐在教室里读书上课。”

    孟妈妈怎么能答应,这是她期盼着到来的小生命,是她怀胎十个月辛苦生下来的宝贝,是她对他独一无二的爱,爱又怎么能转移呢。

    天亮了,下了一夜的雨云被天光驱散。

    阳光照进来的瞬间孟瑾偏头朝外面看去。

    天气真好啊,他在夜里出生,却在阳光明媚中死去,这一刻他觉得人世间走一趟,也不全是痛苦,好像也有点幸福。

    仪器嘀地一声拉直,随即病房里响起爆哭的声音,谢盼儿蹲在门口,心里有点羡慕。

    她等了又等,一直没能等到孟瑾的魂魄,眼看太阳出来了,再不回去又要被困在外面一天了,于是赶紧飘了回去。

    看着正在吃早餐的小天师,谢盼儿往餐桌那儿一趴:“小天师,那个小男生他死了,但我没看到他的魂魄诶。”

    季南星:“人死了之后自然会去该去的地方,一般情况是不会留在阳间的。”

    谢盼儿哦了一声:“我还以为能把他的魂魄带回来呢。”

    季南星:“他没有执念,你怎么带回来,要是人死了都能把魂留住,那这世上又哪来阴阳相隔一说。”

    谢盼儿叹气道:“我以为他的执念很深能成鬼呢。”

    想说以后说不定多个鬼能聊聊天,虽然那个小男生看着也不是个健谈的,但就她一个鬼,有时候也挺寂寞的。

    看着唉声叹气的谢盼儿,季南星插着鸡蛋卷道:“他的执念就是求死,死后如愿以偿了,自然不会留下。”

    谢盼儿将从医院里看到的跟季南星分享:“他家里不是之前以为的家暴,好像是他从小就生病,然后家里为了他又生了一个孩子,这个我知道,为了脐带血!然后他父母这些年一直在给他治病,对后来生的那个孩子不好,偏心偏得离谱。”

    “我听护士感慨的,说他弟弟才九岁,已经能独立一个人生活了,有时候来医院看哥哥,还会被他妈妈骂,说他带什么乱七八糟的玩具给他哥,是不是巴不得细菌感染害死他哥之类的,后来他弟弟基本不去医院了,也不知道他弟弟恨不恨他哥。”

    “那个小男生年纪也不大,十二岁,大概一直生病所以看着挺小的,我还以为他还不到十岁呢,你说都是一个妈生的,为什么把大儿子当宝,把小儿子当草呢,为了救大儿子的命才要的小儿子,那不是更该对小儿子好点吗?”

    谢盼儿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带入了:“听说他妈妈之前强行要小儿子捐骨髓给他哥,未成年也能捐吗?然后还没来得及捐骨髓,那个男生就陷入了昏迷,估计是抗拒的执念太强了就离魂了,现在他死了,也不知道他妈妈会不会把他的死责怪在小儿子身上,我要是那个小儿子,我这辈子都不得管他们死活!”

    孟瑾的弟弟叫孟安,安这个字也是随意取的,寓意不是让他平安,是希望他的降生能让他哥健康平安,可惜第一次白血病因为脐带血好了,但后来身体还是各种差,各种脏器感染,直到今年白血病再次复发。

    孟安早上起来用冰箱里的东西随便做了早餐,家里一如既往地空荡,但他已经习惯了,爸妈不是在医院就是上班赚钱,有时候家里没吃的了,连生活费都忘了给他,他就去同学家蹭一两顿饭。

    时间久了孟安就长记性了,他会攒钱,等下一次父母忘记的时候,他也不至于饿死。

    从小他在这个家里就是多余的,多余到他只是渴望一点点父爱母爱,都会被狠狠推开。

    他妈说他,说他哥身体那么不好,整天只能待在医院,他健康正常,能上学能玩耍,竟然还要跟他哥争。

    孟安想说他从来没有想跟他哥争,可是他妈不信,他任何一点求关注的举动对他妈来说就是想要跟他哥争。

    有时候他也挺怨恨的,为什么他哥要生病,为什么他妈为了他哥要生下他,他宁愿没有出生过。

    但每次看到他哥对他抱歉的样子,看着他心疼的眼神,为了他和爸妈争吵,也是这个家唯一记得他生日的人,他就恨不起来,如果孟瑾身体健康那该有多好啊,哪怕他身体健康就不会有自己,但孟安还是这么希望着。

    如果孟瑾身体健康,那他说不定就有个很好很好的哥哥。

    刚吃完早餐,把盘子碗洗了之后孟安准备回房间写作业,然后电话就响了,他哥没了。

    挂了电话的孟安有些出神,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这个捆绑束缚着他的人没了,但下一秒巨大的悲伤蔓延开来,因为这世上可能唯一真正爱他的人,没了。

    无法接受哥哥死亡的父母,亲朋好友的劝慰,黑白色的葬礼,孟安冷眼旁观着,直到爸爸跟他说对不起,说这些年忽视他了,说了他哥临死前交代的话。

    孟安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不起又有什么用呢,他是还小,甚至还不到十岁,但畸形的家庭环境让他比谁都要成熟。

    他没有喝过妈妈的一口奶,他踏出人生的第一步也不是在父亲的搀扶下,在别的小孩哭闹的年纪他就知道眼泪换不来父母的心疼和爱。

    他能自己一个人走过两条街去上幼儿园,他能自己坐公交车去上学,字都认不全就会用洗衣机微波炉,以前他一个人,以后他也不需要谁的亏欠和弥补。

    看着墓碑上与他有五分相似的人,孟安心道他会替他去看这个世界,但这个家,他不要了。

    失去大儿子的打击让孟家父母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好不容易准备开始新生活了,却发现小儿子对他们异常疏离客气。

    他们总想着,那是他们亲生的,以后对他好一些,弥补前些年对他的忽视,总觉得孩子还小,不一定能记事,就算记事了也不会真的对他们多么恨。

    可惜现实却给了他们一巴掌。

    上了初中的孟安直接选择了寄宿学校,一直到上了大学之后,孟安没再问家里要过一分钱,也没有再回来过。

    又过了几年,孟安寄回来一张卡,那是他从小到大的花费,还有简简单单几个字:欠你们的,我还清了。

    孟家父母不明白,那么小的孩子怎么能恨得那么深,怎么能这么狠心,就像孟安不明白,都是儿子,为什么能把心偏成那样。

    不过不明白也没关系了,因为他有属于自己的人生,那些不爱他或者迟来的爱,他都不需要了。

    ……

    星期天的好天气一直延续到周一,可惜早起上学的孩子们心情并不像天气那么明媚,每个周一对他们来说都是痛苦的,除了宵野之外。

    车还没停稳,宵野就拎起书包飞奔下车,那欢快的背影在一众垂头丧气的学生中格外明显,负责给他开车的司机坐在车里没忍住笑了笑,这巴望着上学的样子,铁定是学校里有他喜欢的人了。

    进到教室见季南星已经到了,宵野扒拉开挤在一起抢作业的人走了过去:“早啊闹闹。”

    季南星将嘴里的糖用舌尖从左边顶到右边:“早。”

    宵野放下书包拿出作业:“一早上吃糖啊,早餐吃的什么?吃饱了吗?”

    季南星懒懒地靠在桌子上:“班长给的糖,吃饱了。”

    宵野看了看旁边围着抢作业的,凑到季南星旁边小声问道:“那天的生魂后来怎么样了?”

    他觉得季南星应该不会真的不管,倒不是强行让不想活的人回魂,而是会关注生魂的动态,不会完全放任。

    季南星:“回魂了。”

    宵野笑了一下:“还是回去了?那他需要帮忙吗,如果被家暴的话,我认识一些专门处理这种事的律师。”

    季南星摇头:“不是家暴,是他生病了,长期被病痛折磨又不想继续拖累家人,不过人已经死了,算是赶在最后回去跟家里人告了个别。”

    宵野脸上的笑意顿时收了收:“啊,这样啊。”

    见季南星一脸平静的样子,宵野再次直观地感受到身为天师,平日里所接触的东西跟他们这些普通人有多大的不同,比他还小的年纪,也不知道这些年经历过多少生死才能像现在这样看淡。

    宵野将季南星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掌心,心疼地捧着握着,这双手不知道超度了多少阴魂,送过了多少轮回。

    单手拎着书包走过来的张沅看了他们一眼:“干嘛呢你俩,看手相呢。”

    宵野白了张沅一眼,季南星从他掌心抽回自己的手,结果他刚一动,宵野又把他的手握紧了,还朝他挪近了几分,挡住了后座人的视线:“哥给你看个好东西。”

    随后宵野伸手在书包里掏了掏,掏出一个很漂亮的塑封袋,而塑封袋里面是一沓天雷符。

    宵野把一袋子天雷符放到了季南星的手里:“我昨天画的,你给我的二十张空白符,最后画成功了十六张。”

    有四张他也完全把天雷符咒画出来了,但那四张很明显给他的感觉像是死的一样,宵野也说不上来,就是一种直觉。

    那四张他也带来了,不过不像这些完整画好的那么珍惜还用塑封袋装,他随手折叠放在了书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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