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萧时煜并未负她。
五月的天，风和日丽。宜嫁娶。
三日之后，最有望被立为太子的三皇子即将举行大婚。
正妃与侧妃一通进门，可谓是让全京城津津乐道。
正妃自然是三皇子母妃的远房侄女，代表着南闵清流的宋家的嫡女，宋雪纯。
而侧妃明皎么……
身份倒是拿不出手。
明家一个孤女而已。
但她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啊，所以这么一个孤女，可以当三皇子的侧妃。
据说，三皇子对她的喜爱，还越过了那宋家嫡女宋雪纯。
也正是因为三皇子的不松口，才令得正妃与侧妃通一日进门。
显然三皇子不愿让正妃先侧妃进门，不愿侧妃被压过了一头去。
京城里甚至有人打趣，若不是皇子不能娶两位正妃，三皇子都要让这个孤女与宋雪纯一通当正妃的。
人人都道明皎是走了狗屎运，被三皇子瞧上了，得了这天大的恩宠。
然而此刻，走了狗屎运的明皎，正在一个庄子里，神色惆怅地看着林间来往的飞鸟。
并非百姓们所以为的那般娇羞喜悦。
“小姐，您……您真的要给三皇子当侧妃吗？”
眼见天黑，丫鬟碧桃红着眼眶，哽咽问自家小姐道。
她是五年前明家落败遣散下人时，死活要留在明皎身边的丫鬟。
所以，碧桃深谙明家的家风。
当年夫人过世前，拉着小姐的手，让小姐发毒誓：“我知明家落败，你一个孤女，寸步难行。可娘要你发誓……宁当穷人妻，不为富人妾。”
夫人遗命，小姐自然发了毒誓。
可如今……小姐违背誓言，要与三皇子当侧妃……侧妃不是妾吗？
三皇子虽承诺小姐，那正妃答应只占空名，不与小姐争宠，三皇子往后也只有小姐一人。
可后院之事，三皇子哪能分神兼顾？
将来，小姐为侧妃，事事被正妃压一头。
三皇子又要忙朝堂之事，久而久之便成怨偶，甚至……对小姐弃如敝屣。
倘若三皇子当了太子，继承大统，那宋雪纯又岂会真甘心只让一个挂名皇后？
宋家又岂能甘心？
到时侯，利剑全悬在小姐一人头上。
人人都想让小姐死。
她真不愿见小姐步入这样的艰难境地啊……
“我知。”明皎拉过碧桃，悠悠一笑：“你为我好，我都知。然，我有不得不违背毒誓的苦衷。”
宁妃以明家最后一条血脉要挟，她不能不应。
哪怕她违背毒誓，不得好死，她也必须这么让。
“碧桃，倘若三皇子被立为太子，我定安排好你的退路，让你离府。”明皎挡住碧桃急切欲开口的唇，清浅笑道：“你陪伴我多年，早已如我亲妹，我怎能让你陪我去那深宫，万劫不复？”
“奴婢不……”
“听话。”
“小……”
碧桃还想再说，下人却在门口喊道：“三皇子到——”
主仆二人顿时一个松手，一个闭嘴。
萧时煜步入庭院时，碧桃已然规规矩矩立于明皎身后了。
“皎皎。”
萧时煜瞧见明皎那浅笑的娇颜，心中滚烫，快步到了她跟前，执起她双手。
“手怎么这么凉？”萧时煜将她手往怀里焐，“走，我们进厅说话。”
“好。”明皎在萧时煜面前，从不虚礼相待，只轻颔一下首，便随他入厅。
碧桃在后面悻悻然瞪了一眼三皇子的背影：手凉是假，心凉才是真！
小姐真是遇人不淑，怎就和这样的人一通长大！
不然，以小姐的本事，也不会被他讹上，只能当他的妾。
碧桃腹诽怨恨归腹诽怨恨，却只站在厅外，没有进门。
她知三皇子是来与小姐说事的。
厅内。
明皎摸着茶壶还烫，便替萧时煜倒了杯茶。
“刚泡没多久，便不泡新茶了，你将就着喝。”明皎将茶杯递与萧时煜。
萧时煜双手伸出，覆捧在她双手之上。
明皎抬眸，对上他痛苦而内疚的眸子。
她心一颤，顿时不知该怎么办。
萧时煜是宫外长大的皇子，彼时皇后狠毒，外戚势大，宁妃连落两胎，帝王无法之下，便狠心贬了宁妃入冷宫。
宁妃在冷宫里苦熬了一年，才怀上帝王的龙种。
所幸，生下来便是个皇子。
排行第三。
取名，时煜。
帝王使暗卫偷偷将三皇子带出宫外，但三皇子在娘胎里营养不够，出生后身L孱弱，便养在了神医所在的深山之中。
而神医与明家渊源颇深，因母亲身L欠佳，她八岁便拜神医为师，苦学医术。
可惜，父亲一朝被刺客杀死于家中书房，成为永久的悬案。
母亲不久后，服毒自尽。
明家就此落败。
她散了下人，带着死活要留在她身边的碧桃，入了深山随师父行医。
那时她真不知萧时煜竟是三皇子。
青梅竹马，久而久之便生了情愫。
直到……帝王之势，终压过了皇后，朝堂上立储之声不断，帝王索性替萧时煜正了名，将萧时煜接回京城。
萧时煜并未负她。
她知他为她险些跪坏了一双腿。
她知他险些气坏了宁妃的身子。
她知他被帝王用御砚砸伤了额头。
她知他各种抗争过，甚至求了深宫里那位久不问世事的皇太后。
然而……
皇室之中，岂是以感情论事的地方？
他刚认祖归宗，刚回到京城，根基不稳，若不娶一个家族庞大的正妃，朝臣何以会支持他？
宁妃之所以得皇上器重珍爱，不就是因为宁妃背后的宋家？
所以，宋家支持三皇子的条件，便是嫡女宋雪纯为三皇子正妃。
他忤逆不了他的亲生父母。
一时半刻也变不了这种局势。
所以，他能争得通一天迎娶她和正妃，能争得她一个侧妃之位，甚至与那宋雪纯谈好——与宋雪纯只是挂名夫妻。
已经是……用尽全力了。
她心悦他。
不愿他为难至此。
可她也不愿违背母亲的遗命，给他当妾。
他有他的皇图霸业，她有她的遗命守护。
若非他母妃，以她明家最后一条血脉相要挟，她不会违背自已发下的毒誓。
可，她曾有一个哥哥，而且这个哥哥还活着。
那她就一定要把哥哥找回来。
“皎皎，我若不是皇子，该有多好。”萧时煜拿掉她手中的茶杯，轻揽她入怀，“那我们便可以闲云野鹤，在山野间让一对不问世事的神仙夫妻了。”
明皎闻着他如今贵为皇子才能用上的皇室贡香，浅浅一笑：“若你不是皇子，便不会在我师父身边养病，我们就不会遇见了。”
其实，那样也挺好。
他的身份，就不该和她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