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那些符咒是你自己画的？”陆灵转头看秦芷，双眸微微弯出恰当的弧度，嘴角似是噙着一抹奇怪的笑意。
秦芷心里咯噔一下。
她可太熟悉了。每当陆灵露出这种神情的时候，就是这女人接近暴躁的时候。
她哪里惹得陆灵不高兴了？
难道是因为她一直故意和陆灵唱反调，处处阻挠陆灵演剧本？
秦芷打了个哆嗦，乖巧地说：“阿芷还有很多不会的要问请教师尊。”
陆灵不看她，兀自从怀里掏出一沓符纸，分出一半交到秦芷手中。
黄纸上的朱砂笔墨尚未完全干涸，比起平时看到的符纸来鲜红许多，显然是陆灵不久之前现画的。
朱红漆黑笔迹之间又掺杂着些斑驳的暗红细纹，似乎是画符的人手腕有些软，拿笔不稳，才致使墨水洒出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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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芷疑惑地偷眼看陆灵，果然见她嘴唇微白，整个人更显疏离冷漠，风霜高洁不近人间烟火。
陆灵这是怎么了？
“天地玄宗，万气本根……”陆灵捏起两张符纸，双目平视前方，低声念念有词。忽然一声清喝，“起！”
指尖立时溅出一簇火苗，顺势引燃符纸，不远处的沼泽地立刻凹陷下去，静默多年的水忽然活跃起来，在数十米的范围内旋转出湍急的漩涡，一阵阵令人直欲作呕的瘴气冲出湖底，奔涌出来，氤氲在这片天地间。
“会了吗？”陆灵转过头来，洁白的额头渗出点点细汗，嘴唇较之前更加没有血色。
“会了。”秦芷毫不犹豫地点头，下意识地问，“师尊可是不舒服？”
陆灵却像是感到意外地看了秦芷一眼，没有回答秦芷的话：“既会了，便演示一遍我看看。”
秦芷有样学样，捏着符纸引燃，念起咒语。
这种低级的法术对她来说易如反掌。她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岁月没碰过这些东西了——
“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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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舌向上舔起，符纸自下而上化为青烟，秦芷忙丢开手。
未干涸的朱砂发出轻微的爆裂声，气味飘散在空气里，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
可面前的沼泽半晌没有反应。
？？？
秦芷不甘，再次捏了两张符纸，重复了一遍工序。
得到了相同的结果。
这下子秦芷是真的慌了。
她惶恐地抬头看陆灵，嗫嚅着开口：“师尊，这……”
“许是我画那符时掺了自己的血，不适合你……”陆灵垂下眸，语气中竟少见地带上了失落。
这个阿芷不是当初的阿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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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我道是谁，原来是咱东泽第一大派掌门人来这撒野！”
就在秦芷讷讷不知如何时，已经归于平静的沼泽地里忽复掀起大浪，汹涌间一条黑色蛟龙自其中跃出，阴阳怪气地叫骂。
那黑蛟身长百尺有余，身上油光水滑，说不定是这一片沼泽地的地痞流氓。
秦芷当即就明白了。
“大泥鳅！我且问你，刚才是不是你在下头作祟，我的符咒才失了灵验？”
一来秦芷个头太小，二来她气息太弱，便自然被黑蛟给忽视了。
被叫做大泥鳅，黑蛟自然感到没面子。他这才转头看那红衣小姑娘，似有些惊奇地怒道：“奇怪，东泽怎么会有鸟人？小姑娘，你是那女的什么人？”
“那女的”自然指的是陆灵。
“什么那女的？这是我师尊！你丫小点心，可别把我师尊惹怒了，把你的老窝都掀咯！”
秦芷一边嘲讽，一边揪住陆灵衣带往她身后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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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过是南丘的鸟人，修为才筑基期……”黑蛟绞尽脑汁地琢磨陆灵看上这徒弟哪里了，忽然福至心灵，大笑道，“什么师尊，我看你是她的姘头！”
？？？
是这个意思没错——不过您能换种说法吗？
秦芷被噎住，开始沉思姘头有哪些近义词。
陆灵觉得这丫头唯恐天下不乱，倒像是巴不得她和黑蛟打起来似的。
左手掌心微微发烫，陆灵不欲和这黑蛟多费口舌，淡淡开口：“多有打扰，抱歉。”
“阿芷，走了。”陆灵唤出飞剑。
“等等！”黑蛟扭动了一下身子，瞬间掀起一股浓郁的瘴气。
“何事？”陆灵心头一沉。今日这事怕是不能善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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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蛟虽是青龙的衍生族群，两者却一邪一正。
自远古时期那位青龙神陨落之后，整个东泽四分五裂，完全不团结。
黑蛟就是那时候堕入邪道的。
“这是大爷的地盘。”黑蛟见陆灵居然真的停下来，也是一怔。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愈加嚣张道，“你们两口子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岂不是太看不起老子了！”
他早看出陆灵神情不对，恐怕内力虚浮，况且还有个小丫头拖后腿。这正是他干掉陆灵，扬名立万的好机会！
滔天战意一起，磅礴的灵气自体内竞相奔涌而出，在黑蛟周身卷起可怕的风暴漩涡，这片天地间顿时云层翻涌，风间裹带着隐隐的雷声，呼啸盘旋着，却久久不至。
陆灵眸子微微眯起，眉眼间的笑意完全褪去，冷冷看着黑蛟。
她不紧不慢地捏出御剑诀，“啪”一声，一张黄符便化为一柄若隐若现的剑，出现在秦芷脚下。
“阿芷，你先回青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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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陪着师尊一起。”秦芷不由分说，从那气剑上跃下，站在陆灵身边。
担心陆灵不让，她忙道：“就远远站在一边，不会给师尊添乱的。”
陆灵的状态实在不对，秦芷哪敢就这么留她一人在这？
陆灵没再说话，只轻轻一挥衣袖，秦芷便感到一股柔劲将她携着远远离开。
她抬眼再看那处于风暴中心的陆灵时，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陆灵周身萦绕着一层淡青色的灵气，低声喝道：“天惊！”
一把巨剑自虚空缓缓浮现，剑身七尺有余，周身寒光闪闪，在日光下耀眼非常，清光缭绕。
剑身所划过之处，空间泛起一阵诡异的波动，漆黑裂缝若隐若现。
天惊开天，凝云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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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身空间一阵波动，几乎就要失去控制，沉睡多年的凝云剑感应到同伴存在，震动着发出一阵轻吟。
秦芷忙屏住心神，暗中以灵气护住随身空间。
陆灵缓缓抬起天惊。天尽头，云层翻涌着，快速朝剑尖所指方向汇集；十方雷电自漆黑虚空中若隐若现，一声清脆的龙吟之声自远处传来，墨蓝色的倾盆大雨骤然降临——
陆灵如一只纯白飞鸿，越过喧嚣翻腾的风潮，执剑斩破浓雾，迎向黑蛟的蓄力一击！
“叮叮叮！”
自天惊与黑蛟双手的灵气处，陡然爆发出璀璨的橘红色火花，如星子点点，绚烂一现。
火星飞溅，迅速消融在仓蓝色的大雨里。
黑蛟狡诈，心知天惊剑锋利，但攻击范围有限，忙催动内力，将周身灵气都调动到双手，和陆灵打消耗战。
秦芷不敢施展法术躲雨，因此挨暴雨一浇，头上的发髻立刻散了下来，挂面似的贴着头皮，红裙湿透，紧贴着身体，整个人瘦得柴火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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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得着急，忙提醒道：“师尊小心！这大泥鳅要跟你打消耗战！”
“无名之辈！”
陆灵冷哼一声，左手于天惊上借力一撑，整个人翻身跃起，轻盈地躲开了黑蛟那一扑。
脚尖轻轻一踢，那惊天又被她紧紧攥于左手。
右手中出现一把幻剑，竟直取黑蛟左眼！
黑蛟一击不成，已然失去先机，处于被动地位，只好退而防守。
但陆灵来势汹汹，他身体庞大，一时竟然难以翻转。
眼看左眼就要折在这娘们手里，心念电转间他急中生智，尾巴一卷，竟将一边观战的秦芷抓了过来。
秦芷一半心神都放在掩藏凝云剑上，其余一半全在陆灵身上，哪知道那大泥鳅不怀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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猝不及防被卷上半空，秦芷下意识大喊：“师尊！”
小姑娘惊慌的喊声传来，陆灵高举着幻剑的右手僵直地定在半空中。
“放开她，我便饶了你。”
“好好好。”黑蛟一边答应着，一边将秦芷送往岸上。
目光追随着秦芷，直到小丫头安然无恙地落地后，陆灵才移开眼——
蛟龙黑色的触须以迅疾无匹的速度袭来，陆灵猝不及防，下意识举起天惊一挡：
“锵锵锵——”
蛟龙触须上附着的鳞片和天惊剑身急速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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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灵将灵气尽数灌入天惊中，剑身登时清光暴涨，锋利无匹，斩断了触须！
这下算是割到了黑蛟的小动脉，鲜血如喷泉般飞溅上高空，又混合着苍蓝的雨一起落下，整片湖泊呈现出诡异的颜色。
黑蛟痛失一须，哪里还敢恋战？也顾不得鲜血翻涌，扭动着身躯，一头扎进水里。
强敌退散，天惊不甘地清啸一声，缓缓隐匿在虚空里。
左手掌心的红光时隐时现，陆灵一阵心悸，再也支持不住，如折翼惊鸿自半空直线下坠。
一声清脆的“师尊”在她耳边越来越远，她陷入了什么都没有的黑暗里。
“师尊！”
秦芷飞扑过去，接住了陆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