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心推荐 第43章
母亲当年夹在《周易》里的那枚"蟾宫"叶,叶缘己生出霉变的紫斑。五更梆子穿透船板时,长风发现自己正用断甲在刻字。
松木吞吃着"克己复礼"的每一笔,木刺扎进掌纹的沟壑,将十年寒窗磨出的茧子挑成绽开的石榴皮。
血水混着松脂凝成暗红的漆,覆盖了光绪某年落第生刻的"宁鸣而死"。
晨雾漫进船舱时,他嗅到刻痕里飘出的陈腐墨香——与父亲灵前打翻的松烟墨、母亲药盏里蒸发的黄芪汤、还有自己典当长衫那日当铺掌柜的薄荷脑油,绞成一根无形的绳,正缓缓勒紧他的喉骨。
烟袋锅子的铜头捅破货舱蛛网时,河面正浮起蟹壳青的月。
谷长风嗅到烟丝里掺着罂粟壳的甜腥,舅父的皂靴尖碾着本《礼记》,鞋底云纹烙进"礼运大同"篇,烫出个焦黑的窟窿。
"官家的巡船……"男人朝雾里努嘴,远处两盏桅灯正蚕食着夜蛾。
长风抱起典籍时,羊皮封面还沾着母亲梳头的桂花油。
去年霜降,她将晒干的槐花夹进《周易》,说此花可镇魂安魄。
此刻那些魂魄正从书页间渗出,被夜雾腌制成青灰色的絮,缠住他腕上束发的褪色绸带。
《周易》入水的刹那,河心漩出个残缺的阴阳鱼。
对岸画舫的琉璃窗忽明忽暗,淫艳小调裹着脂粉气飘来,琵琶弦撕扯着"天地玄黄"的残章。
他忽然发狠推落整箱书,泛黄的"克己复礼"在浪间沉浮,某页槐花标本卡进浮尸蓬乱的发辫——那尸体穿着码头苦力的短褐,腰间却别着半块歙砚,冰纹冻的裂痕与他典当的那方几乎严丝合缝。
夜鸮的啼叫刺破浓雾。
长风盯着浮尸腰间晃悠的砚台,突然看清砚底阴刻着"宁碎不辱"——正是父亲临终前咬破手指写在床幔上的血书。
浪头打来,浮尸翻了个身,露出后背大片刺青:褪色的《禹贡》山川图里,趴着只西洋甲虫,鞘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