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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可若真是怀了,总不能让她这个做祖母的,把这孩子神不知鬼不觉的打了吧。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怎么能想这样作孽的事。

    皇后念了几句佛,扬手扶额,头疼至极,心中连声叫苦。

    强忍着提心吊胆,问那太医:“怎么样?不会真怀了吧?”

    云乔也跟着心中发紧。

    她自在东宫苏醒后以来,可以确定自己未曾与萧璟越过雷池。

    可是,从前呢?

    她不记得的时候呢?

    眼见云乔面色发白,皇后也在一旁悬着心。

    太医眉头蹙着,收了帕子摇了下头,算是否认了这事。

    云乔见状松了口气,身子微软有些瘫坐在椅子上。

    皇后冷哼了声,同她道:“你没怀最好,若是怀了,依着你的出身,便是生下孩子,也养不了。骨肉分离的痛,你吃过一次,应当不想再吃第二次了罢?”

    皇后一番话,是警告与敲打,却也不乏提点。

    在皇后看来,云乔这身份,再得宠,撑死就是个侧妃,无论如何都不能越过太子妃去。

    即便生了孩子,也得养在太子妃膝下,连唤她一声母亲都不能。

    这样的出身,有自知之明,谨小慎微的呆在东宫才是好的。

    若真恃宠而骄,怕是死的也快。

    萧璟想着选个心思宽厚能容人的太子妃,可他哪里知道,这京中贵女,越是名声极佳,越是人前心思宽厚的,背地里,越不能容人。

    皇后此番话,云乔人立在御殿内,也听明白了。

    她脸色有些苍白,抿了抿唇,轻声解释道:“劳娘娘挂心,民妇从前有自己的孩子,并未想过再生养。”

    云乔话说的轻柔,却也坚定。

    那太医闻言又瞧了云乔一眼,有几分为难道:“娘娘,还请借一步说话。”

    瞧着意思,是有些话,不便说给云乔自个儿听。

    皇后面色微沉,瞧了云乔一眼,吩咐嬷嬷道:“带她去本宫的偏殿的歇息,把人看好了,不许太子见她,若是太子有什么不满,让他来寻本宫就是。”

    话落,便摆手命嬷嬷带着云乔退下。

    云乔心里窝着谜团,也想问太医自己身子怎么了。

    又不敢惹这位瞧着比萧璟还凶的皇后娘娘,到底还是跟着嬷嬷退了出去。

    云乔去了皇后宫里的侧殿歇息。

    皇后坐在内殿,捏着眉心问太医道:“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此处并无旁人。”

    太医闻言才道:

    “娘娘,那位贵人的身子服用过不少剂量的避子汤。眼下虽已停了,那药到底还是留着效用的,短期内,应当不会有孕。

    只是,奴才刚才把脉时估算,她不过生子月余,便有过场剧烈房事,且还是被人所迫,损了肌理的。

    这样伤身的房事后,原该寻个妇科圣手好生调养,需得将养些时日,房事上也万万不可剧烈。

    可……可奴才方才瞧着,那姑娘,不久前似是服过药效极强的催情药物,身子也遭过暴虐行径。

    奴才把脉时,那姑娘心脉乱的很,想来是得了郁症的。

    妇人生产后一两年,本就心绪不稳,易发郁症。

    那药伤了她的脑子,也损了记忆。

    唯独一点好,似是暂时压下了那姑娘心头的郁结。

    只是,那郁结是压了,不是解了。

    来日药效散去,怕是……”

    太医话说到此处,不敢再言。

    皇后默默听着,攥着座椅的手,微有些颤。

    产子月余被人所迫的情事?

    还能是被谁是所迫。

    大剂量的避子汤,药效极强甚至损了人心魂的催情药,剧烈的不知怜香惜玉的情爱……

    这一切,又会是谁干的?

    产后的郁症是怎么得的,再明显不过了。

    皇后今日传云乔进宫,本就是要将人留在宫里教导规矩,待得太子妃进门后,再放云乔回去的。

    可她没想到,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竟是这般模样……将人家好端端的姑娘折磨成这般可怜样子。

    怪不得那姑娘动不动就掉眼泪,原是早有郁症。

    时人大都不知郁症,总觉得是女人性子惯来矫情,眼泪也多的轻贱。

    皇后却清楚,这病症,搁在孕期产后的女子身上,是多么的让人生不如死。

    她当年生过一个女儿,孩子难产而亡,还要面对宫里一大堆的烂摊子,面对一个荒唐无道的夫君,也曾得过这郁症,当然最能感同身受。

    “混账东西!混账东西!”

    皇后脸色极其难看,拂袖将一旁案几上的茶盏悉数砸在了地上,咬牙连声叱骂。

    太医和宫人们都不敢多言,唯恐在皇后气头上更惹的主子震怒。

    恰在此时,那得了消息的萧璟,赶到了宫中。

    不待宫人禀告,便直直闯进了中宫正殿。

    “殿下!殿下!奴婢还没通禀呢,您不能进去……”

    奴婢连声阻拦,到底还是没拦住人。

    萧璟疾步踏进了内殿,扫了眼殿内周遭,没找到他所寻之人的踪迹。

    他瞧见了这内室砸碎的杯盏,战战兢兢的太医和宫女,也看到了,余怒未消的皇后。

    下颚紧绷,抿唇问道:“母后她人呢?她出身小门小户,不懂宫里规矩,若是有什么得罪母后的地方,儿臣待她向您赔罪,日后也必定好好教她。”

    皇后闻言冷笑出声,横眉冷对,话音满是嘲意道:“你也有脸问我她人呢?萧璟,我且问你,这些年来,我何时教过你强占人妻,何时教过你不顾女子意愿?”

    第175章

    送药

    萧璟不明就里,却也知皇后是在说云乔一事。

    他眉心微蹙,犹豫片刻道:“母后,儿臣……”

    皇后听着他这声轻唤,却是怒拍桌案。

    叱骂道:“别叫我母后!萧璟,我从前还以为你于女色之上的荒唐,是你真心喜欢那女子,才如此不知分寸。”

    萧璟听着皇后的话,眉心微拧,喉头微滚,答话道:“我的确喜欢她,很喜欢。”

    皇后闻言却是连声怒笑,咬牙切齿道:“你将人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这就是你口口声声说的喜欢吗?”

    萧璟微愣,不明白皇后何处此言。

    “母后……您此言何意?她……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萧璟话落,冷眸扫向太医。

    心里也有几分猜测,脑海中闪过些什么,眼神中竟泄出几分怯意,看向皇后,话音微颤的问:“是……是她想起之前的事了吗?”

    皇后闻言静静打量着跟前的萧璟,清楚瞧见了他眼里的畏惧和胆怯。

    突地嗤笑了声,话音带着嘲讽道:“怎么?你也会怕吗?你也会怕她想起你从前都对她做了什么吗?萧璟啊萧璟,你强占良家妇人在先,居然还不顾她的意愿给她喂催情的虎狼之药,你这样的人,也配说喜欢?你不过是只顾着自己逞凶尽兴的禽兽罢了。”

    这些事,的确都是萧璟从前做下的。

    他无从抵赖,也不可能抵赖。

    皇后话语说的不留分毫体面,萧璟脸色微白。

    他微垂着首,流露出几分颓唐。

    “是儿臣的错,儿臣行事没有分寸,伤了她身子。”

    云乔身子受损这事,萧璟比皇后更早知道。

    只是郁症之事,从前给云乔看诊的太医,并未着重提过,只说失忆之后咳出的那口血,松了她心头的郁结,是好事。

    除却郁症之外,萧璟他比皇后更早清楚云乔身子情况如何。

    也是因为知晓,自云乔失忆之后,他从来不敢也不舍得真的碰她。

    太医交代说要好生将养,萧璟依言照办,不敢真越了雷池。

    那太医是萧璟的人,自然不敢指责萧璟,只委婉提及,那姑娘的身子,眼下受不住情事,短时间,万万不能同房,却没说缘由。

    可太医不说,萧璟也能猜出个大半。

    自然知晓,是自己从前不知顾忌的缘故。

    皇后骂他骂的对,他没想反驳,也没有底气反驳。

    皇后瞧着自己这长大后一惯只爱跟自己唱对台戏的儿子,难得规矩的冲自己认了个错,心里那股气,还是未曾全消。

    她扶额落座在一旁软椅上,声音疲惫道:“未必只是伤了身子。”

    萧璟目露不解,有些急切的问:“母后此言何意?”

    皇后低声冷笑,瞥了他一眼道:“璟儿,自己做过的事,就是泼出去的水,覆水焉有能收回的道理?你此时知错,又有什么用呢?你最好真有本事,让她一辈子都想不起从前,否则,来日,还有的是你后悔的。”

    萧璟闻言掌心微攥,一面害怕来日云乔可能想起从前,一面听出皇后言下之意,又庆幸云乔,还没有想起来。

    皇后满心疲惫,不愿再多言,苦叹了声道:“罢了,与你说再多也是无用,我只告诉你,那姑娘身子受不住刺激,这段时日,就养在本宫这处,你去奉先殿跪着,好好反省反省。”

    ……

    奉先殿明烛高悬,萧璟笔直跪着,目光低垂。

    他已经从天亮跪到了天黑,这身子似是铁打的一般,到如今还能笔直停着。

    皇后至今也不曾派人来叫停。

    一个嬷嬷悄悄推开个门缝摸了进来。

    这嬷嬷便是从东宫跟来,在云乔身边伺候的那个。

    嬷嬷猫着腰到萧璟跟前,萧璟扫见了人后,低声问:“嬷嬷你怎么来了,她眼下怎么样了?”

    听着主子问话,嬷嬷压着声音,轻声回:

    “老奴挂心殿下一直不曾用膳,特地给殿下带了些糕点。姑娘现下已经歇下了,娘娘安排她歇在偏殿,今晚偏殿早早就熄了灯,奴婢出来时,姑娘应当已经睡下,殿下不必担忧。”

    萧璟闻言微微颔首,抬眸瞧了眼奉先殿的祖宅牌位。

    皇后早年可没少骂皇室的这些祖宗,几次三番说什么都是祖宗德行不正,才有了他父皇这么个无用的君王。

    而今罚他时,居然还是跪祖宗牌位的老一套。

    从少年旧事中醒神,萧璟微微摇了摇头。

    跟着问身边嬷嬷:“今日母后缘何发了这样大的火,她身子又如何了,可是得了什么病?怎么都请了太医。”

    嬷嬷早早的被皇后支走带着云乔退去了偏殿,并不清楚自己走了后太医都说了什么。

    只能将自己在场时的事,如实告知萧璟。

    思及当时场景,略有些尴尬的抹了把额头的汗,开口道:“娘娘先是让嬷嬷给姑娘验身,姑娘脱了衣裳,一身的……一身的痕迹,娘娘当时便已有不满,斥责殿下荒唐。之后,娘娘疑心姑娘得宠却不服避子汤会有孕,寻了太医来给姑娘看诊,太医说姑娘未曾有孕,又支开了姑娘,和娘娘说了些旁的有关姑娘身子的话,只是老奴当时已经和姑娘去了偏殿,对太医究竟说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奴婢和姑娘离开时,娘娘还没有后来那般震怒,想来是太医的话,惹的娘娘动了大怒。”

    萧璟听着眉心微蹙,心下微有疑惑。

    嬷嬷打量着他神色,犹豫几番后,硬着头皮道:“还有……娘娘晚间时分,让宫婢送来了太医配的药,说是,说是让姑娘自己动手,给身子里头上药。可姑娘的性子,您也是知道的,哪里肯做这事,只说自己身子无碍,死活不肯上药,奴婢不得已只得先哄着姑娘睡下,来寻殿下问一问,姑娘的身子究竟是什么情况,若是不上药,要不要紧?”

    第176章

    塞药

    嬷嬷话音为难,萧璟听罢眉心蹙的微紧,也想起了原本给云乔看诊的太医,曾同他讲的话。

    当日太医也开过这药,只是彼时她初初失忆,贸然这般逼她上药,怕是更惹得她不安,萧璟便问过太医,若是不上药,要不要紧,太医思量了番,同他道,若是短期内,不需有孕生子,倒是可以不上药,只缓缓调养着,待过些时日,再行诊断,看看是否辅以内服之药。

    萧璟暂时不想要子嗣,也知晓云乔眼下身子不适宜生育,心下衡量了番,也就没给云乔用那需得塞进去的药。

    此时听得嬷嬷话音,他蹙眉思量了番,吩咐嬷嬷道:“回去将药收好就是,她既不肯,暂且先不用。”

    嬷嬷闻言应下,将带来的点心搁在一旁。

    萧璟并不觉饿,瞧了眼后便淡声让嬷嬷扯下。

    “拿下去处理了罢,孤不饿。”

    嬷嬷闻言心内担忧,心道这般跪了半日水米未进,又不是铁打的身子,哪能不进食,再者说了,皇后娘娘到眼下也没唤人来叫停,可见是铁了心要萧璟在此跪上整夜的,真要彻夜长跪,若是不吃些东西垫着,哪里能扛得住。

    眼见萧璟不肯用那点心,嬷嬷心里焦急。

    先是劝道:“殿下好歹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老奴瞧娘娘的意思,是要让您跪上整夜的,不吃点东西怎么能成?”

    话落见萧璟态度没有变化,硬着头皮扯谎道:“老奴来时,姑娘特意交代老奴给殿下送些点心,老奴瞧着,姑娘也是担心殿下身子呢。”

    云乔今日半句未曾同嬷嬷提过萧璟,眼下这嬷嬷是睁眼说瞎话。

    可真话假话有什么要紧的,只要说的是听的人愿意听的,那就是顺耳的话语。

    萧璟闻言低眸看向那盘点心,摇头笑了下,只一瞬就猜出嬷嬷骗了她。

    那小白眼狼可不会想着他,哪里会特意交代嬷嬷来送点心。

    只是嬷嬷这话,到底还是让萧璟转了心思。

    他接过那盘子点心,简单吃了几块儿。

    搁下盘子抬眸瞧了眼外头的天色,单手撑在地上起身,揉了下自己膝盖,沉声交代嬷嬷道:“嬷嬷在这守着,孤去瞧瞧她,稍后就回。”

    话落,抬步在夜色中出了奉先殿。

    到底是跪的久了,那脚下步伐,还是微有些晃。

    嬷嬷心下叫苦,怕被娘娘察觉,又闹出什么动静来,眼下却不敢阻拦,只暗暗祈祷,殿下悄悄去,悄悄回,千万莫要再闹出什么麻烦事来。

    今日皇后虽罚了萧璟来跪奉先殿,却并未交代人看着他。

    也是,皇后是他的母亲,自然能罚当朝储君,可底下的那些个奴才哪个敢得罪太子,莫说是盯着了,个个恨不得离奉先殿八百里远,这也是为何今日嬷嬷能这样轻易的进了奉先殿的缘故。

    从奉先殿,到皇后的中宫,并不算近,萧璟跪了大半日,此刻在夜色中疾步走着,膝盖还隐隐有几分痛。

    他膝上也是有旧伤的,只是那是少年时的伤,不曾致命,后来也不过是偶尔寒雨时节生疼,除却平日看顾他身子的太医,宫里并无人知晓他膝上旧伤,皇后自然也不知道。

    夜幕低垂,天际明月高悬。

    到了宫门落锁的时候,各处宫殿纷纷闭门落钥。

    皇帝人不在长安,反倒久居洛阳别宫。

    这宫里,除了上了年纪的太妃娘娘们住处,也就只有皇后所在的中宫,和一些旁的年岁不小的宫嫔处,还住着主子。

    旁的得宠的年轻妃子,都被皇帝带去了洛阳别宫。

    萧璟行在长长宫道上,身侧映着明灯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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