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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打手蜂拥上前,沈砚被扔在一旁。

    云乔面色泛白,把女儿护在身后,望向沈砚的目光,极尽失望。

    小丫头已经彻底醒了,那双小眼睛,看着人群也全是恐惧。

    那是他少年时娶的妻子,从不曾得他善待。

    那是他唯一的骨血,辗转流离,吃尽了苦头。

    沈砚手颤抖不已,挣扎地爬起,挡在了云乔跟前。

    “二公子,求您开恩,求您开恩,是我欠的债,您对我怎样都行,求您放过她们母女吧,求求您了……”

    沈砚浑身都抖,也是怕的,却难得一次,有了几分血性。

    莫说云乔了,连那李二公子,都怔了下。

    他心道这沈砚瞧着无用,此时竟有些血性,暗自叹了声,欲让人将沈砚拖到一旁,还未开口,突地一看门的打手跑了进来。

    那打手匆忙进门,在李二公子耳边低声道:“公子,那位贵人亲自来了。”

    李二公子闻言忙看向门外。

    内室众人,也跟着他视线,望了过去。

    风雨里,身形高挑的男人,撑伞而来,正踏过破败的院门……

    第254章

    拿我的东西,还他欠的债?

    雨幕之下,伞柄微斜,露出伞下人,戴着的黑纱帷帽。

    他并未露脸,只腰间所系的玉佩,让李家的人,认得出他的身份。

    夜雨之下,内室里只听风雨雷鸣,却瞧不真切来人。

    李二公子迎了上去,姿态恭敬。

    萧璟缓步踏进门槛,将伞搁在屋门外。

    一片漆黑里,偶闪过几道雷电。

    萧璟身上沾着几许雨水湿意,掠过云乔等人,看向那叩首求饶的沈砚。

    他早就到了此地,撑伞立在外头,遥遥瞧着这场戏。

    方才听到了沈砚的话语,才抬步踏进了房门。

    沈砚这人,懦弱无用,在萧璟眼里,实在是如同蝼蚁。

    今日竟能说出方才那番话,萧璟自己也觉微惊。

    他人立在房中,居高临下瞧着沈砚。

    嗤笑了声道:“好,有骨气,一人做事一人当是吗?不忍妻女受苦遭罪是吗?我成全你。”

    他声音低哑,有意伪装。

    在雷雨声中,无人听出他究竟是谁。

    沈砚不知晓帷帽下的人是何来头,却还是被他周身气势吓住,浑身抖的更加厉害。

    惊惧之下,本能的握住了身后云乔的手腕。

    说不清是想攥着什么来以求安心,还是在畏惧之下,本能地想护住妻女。

    云乔也怕,抱着女儿不敢动作,此时也顾不得挣脱沈砚攥着自己腕子的手。

    萧璟话落,冷眼瞧着沈砚的畏惧,视线落在他攥着云乔腕子的手上时,淡笑了声,摆手示意身后护卫送上匕首。

    “就从手指开始罢,一根手指,算作一笔银钱,若你能撑到十根手指尽断也没咽气,我要了你性命后,便放过你妻女,如此,你意下如何?”

    萧璟话落,满室静寂。

    沈砚怕得说不出话,双眼全是惊惧之色。

    云乔同样面色惨白,抱着女儿,不敢置信地看着说话的萧璟。

    十指尽断,再要人性命。

    怎么有如何可怖的法子,这不是要将人活生生折磨死吗。

    沈砚畏惧断指之痛性命之危,惊惶得说不出话来。

    萧璟已经俯身近前,瞬时间,便拽着沈砚手臂,将他攥着云乔腕子的手,扯了下来,按在砖石地上。

    电光火石的一瞬,匕首刀刃落下,血光飞溅。

    一根人的手指,被弃在砖石地上。

    “啊!”沈砚痛呼出声,满脸狰狞,瞧着地上自己的指节,痛得不成样子。

    外头电闪雷鸣,内室血腥弥漫。

    那血珠四溅,落在云乔和女儿脸上。

    云乔捂孩子眼的动作未曾比得过萧璟动手断沈砚手指时迅疾,那小丫头眉眼已经染了血。

    孩童哇哇啼哭,云乔怕得呼吸猛窒。

    沈砚痛得狼狈倒地,萧璟缓缓起身,手握着的匕首仍在滴血。

    血珠滴在沈砚脸上,沈砚心里无比清楚的意识到,今日,他或许活不成了。

    暴雨阵阵中,婴孩啼哭声格外揪心。

    他挣扎的,在地上爬着,想爬到云乔和女儿跟前,却疼得没有气力,只能遥遥望着他们母女。

    死亡逼近的这一刻,沈砚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

    一帧帧放映,再回不了头。

    他记忆里最深刻的,还是那一日,他逼云乔去伺候旁人时,云乔望向他时,极度失望厌憎的目光。

    望着云乔惨白的面容,听着女儿的阵阵啼哭,他想起这一生的浮华和苦难,嗓音沙哑艰涩,在血泪中,喃喃同她道:“对不住,云乔……”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沈砚一辈子纨绔无能,行事卑劣,临死之时,却生出忏悔心思。

    他说对不住,却已来不及讲清昔日种种亏待。

    云乔抱着女儿,说不出话来。

    瞧着沈砚可怜狼狈的样子,女儿在怀中啼哭不已。

    云乔到底还是心软了几分,不忍见他当真死在孩子面前。

    瞬息后,闭了闭眸,心一横,抬眼望着手持匕首之人,启唇道:“敢问贵人,他欠了多少银两。”

    萧璟垂眸看向云乔,淡笑了声,话音带着讽意,随口说了个数额,反问道:“一千两。怎么?你要替他还这笔赌债不成?”

    一千两,对昔日的沈家而言不值一提,对今日的云乔,却是一笔巨款。

    她面色惨白,攥紧了手,思量几许,想到了那笔,埋在沈家旧宅的银票。

    沈家出事时,云乔曾经将预备留给女儿成人后的嫁妆银两,埋在了沈家宅子里,想着过个些年月,再寻时机去取回。

    那笔银钱,本就是沈家给她的聘礼,如今拿这笔钱,保住沈砚的命,也算是了却和沈家的最后一点牵扯。

    何况,当初的沈砚,也曾拿出五千两银子,平了她兄长的赌债。

    昔日五千两对沈家公子再不值一提,却也是她那段并不美好的姻缘里,唯一一段得到的善意。

    云乔垂眼,苦笑了声,回道:“这笔钱,我替他还了,求贵人饶过他一命,也放过我们一家。”

    她此言一出,满室静寂,落针可闻。

    内室里的打手和李家的人,都知晓这位贵人此行的目的就是眼前这女儿。

    听得此言,知晓必定触怒贵人,哪敢多言。

    满室静寂中,萧璟喉间溢出冷笑,攥着匕首的手,力道极紧。

    “好,好得很,真是一出郎情妾意的好戏。”

    他话音嘲弄,实则是咬紧了后槽牙,才压下了立刻取沈砚性命的心思。

    一千两,他倒要听听,身无分文的云乔,要怎么替沈砚还上这笔债。

    萧璟摆手吩咐李二公子带人退出去。

    那李二公子也极有眼色,闻言忙带人撤了出去。

    片刻后,内室里,除了云乔等人和萧璟,就只剩下一个萧璟贴身的护卫,守在不远处的门口盯着。

    萧璟缓步走向云乔,云乔猜不透眼前这人是何意,抱着女儿不住后撤。

    萧璟停步在云乔跟前,微微俯身,垂首问她:“说说看,你怎么替他还这笔债。”

    云乔压着恐惧,紧抱着女儿,提及了沈家旧宅的那笔银钱。

    萧璟闻言,嗤笑了声,却道:“扬州距离姑苏也要一两日路程,我怎知,你不是骗我借机拖延?”

    云乔慌忙摇头,一再解释,末了急急道:“家中一应银钱,您都可取走,权当是先还您的款项。”

    她话音惊惶,抱着女儿后撤时,裙摆被拖着,露出了脚踝处的皮肉。

    云乔目光低垂,不经意瞧见了腕上那纯金所造的脚链。

    萧璟的视线,也跟着落在了上头。

    云乔察觉萧璟视线,咬唇犹疑了下,低声道:“若是您觉家中银钱不够,也可拿火熔断这金链子,再添上一些……”

    话音未落,萧璟猛地伸手,掐住了她下颚。

    云乔吃痛惊呼,萧璟力道极重,钳制得她半点动弹不得。

    前头强撑着的耐性,在云乔说出熔断这链子给沈砚抵债时,彻底告罄。

    萧璟也没了和她唱戏的心思。

    掐着她下颚,目光紧锁着她,笑意低嗤,

    带着妒火和怒气,寒声道:

    “你拿我的东西,还他欠的债?”

    第255章

    沈砚和孩子,只能活一个

    雷雨轰隆中,萧璟的声音并不算清晰。

    可他这最后一句,丝毫不曾伪装,全然就是他原本的嗓音。

    那一字一句落在云乔耳畔,她双眸惊滞,被他掐着的下颚,皮肉带颤,脸上血色尽褪。

    怀里的女儿哭音阵阵,云乔一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颤抖着抬起,拽着眼前人帷帽上黑纱的边角,指尖用力到,划破薄纱的布料,拼尽力气将那帷帽上黑纱扯落。

    沾染雨水湿气的黑纱被扯下,戴在萧璟头上的帷帽侧歪。

    露出帷帽下,半张凌厉的脸。

    太熟悉的脸,太熟悉的人,只瞧见这半张脸,便已认得出眼前的人,究竟是谁。

    云乔动作骤停,心口一阵发紧,惊惶的就要收回扯着他帷帽的手。

    她不敢再碰,也不想再揭开他的假面。

    惶恐又不安。

    萧璟却猛地抬手,紧攥着云乔的手腕,压在自己帷帽上。

    那双还染着血污的手,带着微凉的血珠,握着云乔白净纤细的手腕,逼着她,把自己的手,落在帷帽上。

    而后,缓缓用力,同她一道,摘了那遮掩面容的帷帽。

    帷帽从上往下摘去,云乔最先瞧见的,就是他的眉眼。

    数月不见,他眉眼处的冷厉,比从前更甚。

    雷电闪过的光影,半明半暗落在他面庞,将他原本生得温雅的皮相,一点点剥落。

    云乔看清楚眼前人后,掌心紧攥,指尖颤抖。

    近乎绝望的,阖上了眼眸。

    果然……

    果然是他……

    萧璟冷眼看她闭眸,也看着她惨白的面色,更不曾错过,她瞧见自己面容时,那一瞬的绝望。

    云乔闭眼,是本能的想要躲开,想要逃避,像是鸵鸟荒野求生时,遇见逃不脱的险境,便把头,埋进沙子里。

    萧璟看穿她心思,笑意低冷,抬手触碰她眉眼。

    “怎么?不敢看我?睁眼!”

    他话音里,有嘲弄,也有威胁,指腹满是玩弄意味,在她眼尾面庞摩挲。

    云乔咬唇隐忍,唇珠都破了些许皮。

    才面前抬眼,重又看向他。

    雷雨夜里,四目相对。

    他沉冷的眸光里,染着血腥。

    缓声轻笑,抚过她眉眼,凑近她,几乎紧贴着她,喃喃低语道:“云乔,别来无恙。”

    再寻常不过的话语,轻缓徐徐的语气。

    带着笑,温声同她言语。

    听在云乔耳中,却像是恶魔在耳边低语。

    是啊,他总是这样,披着温雅良善的面皮,笑语和煦的,说着残忍可怖的话语。

    云乔眼帘轻颤,苦笑了声。

    嘲讽道:“长安距此地千里之遥,您舟车劳顿,来演这场戏,有意思吗?”

    云乔话音落下,萧璟笑音沉沉。

    一旁砖石地上,没了一根手指,疼得面目狰狞的沈砚,稍稍缓过劲儿来,便听到了云乔这句话语。

    长安?

    从长安而来?

    沈砚挣扎的爬了下,抬首张望云乔对面的人。

    终于,看到了萧璟的面容。

    沈砚面色极其难看,慌乱无措,说不出话来。

    萧璟侧眸扫了他一眼,回首重又看向云乔。

    嗤笑了声,话音带着讽意道:

    “有意思吗?当然有意思,看了好一场戏,怎么没意思?云乔,你肯为他筹钱还赌债,至今都和他不清不楚,陈晋知道吗?他沈砚,又知不知道,你是怎么以色相诱,蛊惑的陈晋背主叛逃,把你带到江南地界的?”

    萧璟话音带着讽刺,也隐含羞辱。

    云乔牙关紧颤,怒目而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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