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这十年来，虞非晚对着齐若和魔君左右逢源，玩弄两人于股掌之间。</p>
在下雪的时节给齐若绣香囊，梅花扑鼻香，含羞带怯地递给齐若。</p>
在大雨倾盆时为魔君撑伞，可怜他身世凄苦，同他一起谴责世人。</p>
在流星满天时许愿想和师父一生一世，故意被齐若听到，两人情谊正浓。</p>
挡在魔君身前不让人杀他，倔强地保护他。</p>
两人又无数天财地宝砸下去，让虞非晚修为猛涨，视彼此为眼中钉，肉中刺。</p>
终于，虞非晚从金丹期突破到元婴，她同意与齐若成婚，对着魔君说齐若逼她，要魔君带她走。</p>
「晚儿，你先等等，待到你大婚日子我去抢亲，你跟我走，看他齐若的面子往哪里搁。」</p>
虞非晚抹掉挤出来的眼泪。</p>
果然，其实男人爱的是男人。</p>
比起马上带自己心悦之人脱离苦海，他更想大庭广众之下让齐若难堪，自己只是他们争夺权力的一个象征。</p>
也许是爱虞非晚的，可这些爱比不过想看齐若吃瘪，他在争夺齐若的目光。</p>
这不是爱齐若是什么？</p>
虞非晚一副柔弱不能自理小白花样，含着泪倔强地说：「我心上人是你，绝不会向齐若屈从，我等你来救我。」</p>
魔君前脚走，齐若后脚就来到她房间，虞非晚心惊肉跳。</p>
「晚儿，我们的婚服马上就好了。」</p>
他摸摸虞非晚的头：「真好，我终于得偿所愿。」</p>
虞非晚说：「婚服上的绣样是凤凰吗？」</p>
「是的，与民间嫁娶一样。」</p>
「师父，我想试一试，可以吗？」</p>
「可以，晚儿想做什么都可以。」</p>
虞非晚又以不能让未婚夫婿看到新娘穿婚服为由把齐若赶走，自己在房间摸着婚服。</p>
她穿上，来找我。</p>
「凌不语，我反悔了。」</p>
我望向她，红艳嫁衣如火。</p>
「总要给别人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齐若待我是真心的，我不恨他了。」</p>
人无语到极点的时候真的会笑。</p>
「原来我凌不语也成了你的踏脚石。」</p>
「凌不语，大婚当日魔君还是会来，你杀他成仙一切照旧，只是我不想杀齐若了，这对你没有损失。」</p>
「好，虞非晚，记得你今日的话。」</p>
「我从小都想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在凡间的齐郎负了李月荨，但是齐若不会负了虞非晚，我没有你那么大的抱负，我开始想复仇，现在想和他白头到老。」</p>
「给我滚，滚出我的凌霄阁。」</p>
朽木不可雕，我有什么办法，不脚踏实地去修仙，偏偏用运气去赌一个男人的真心。</p>
「系统，你也看到了，你一直不愿意臣服于我，你觉得我不好控制，把宝押在虞非晚身上，想借虞非晚的东风和本世界的天道一决高低，可惜现在的虞非晚不想登仙了，除了我，你没有后手了。」</p>
系统沉默，它从来不觉得我是一个很好的合作对象，但现在的它别无选择。</p>
不是人人都能飞升，错过就等上百年千年。</p>
虞非晚大婚当日，红锦毯一眼望不见尽头，侍女在队伍经过的地方撒开漫天花瓣。</p>
锦盖下，看不到新娘莞尔娇羞，却见足抵红莲，凤凰嫁衣，映得身边的新郎面如桃花。</p>
两人交换婚帖，二叩首后正欲夫妻对拜，满天彩霞变为雷雨阵阵，花瓣在空中急转直下，魔君登场。</p>
「齐若，晚儿是我爱妻，你一正人君子怎么横刀夺爱呢？」</p>
他朝虞非晚伸手：「晚儿，我知道你受他强迫，回到我身边吧。」</p>
迎接他的是我的剑。</p>
「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是我和齐若的事，与你无关，快滚！」</p>
他可是我得道成仙的踏脚石，怎么会与我无关呢。</p>
我不说话，招招狠辣，不出三百招，他被我拿长剑钉在三危山山腰上。</p>
他嘶吼哀叫：「你真是齐若的一条好狗，当他婚礼上的看家护院的一条好狗。」</p>
「师妹，今日是我和晚儿大婚，不宜见血了……」</p>
他还没说完，就看见我把魔君的头砍了下来：「齐若，今日不是你的大婚，今日是我的登仙日。」</p>
天空轰隆轰隆，酝酿雷劫。</p>
得道成仙者修为甚高，打破平衡，不受天道限制，对于凡世和修真界是威胁，这才要突破此间，前往彼间。今日我杀掉魔君打破平衡，展露全部实力，这雷劫必须落下，我必须登仙。</p>
威严肃穆的男声响起：「何人？」</p>
「凌不语。」</p>
「女人？」</p>
「是。」</p>
「你不可登仙。」</p>
「凭什么？」</p>
「你心狠手辣，心思歹毒，不配成仙。」</p>
「那之前杀妻证道的那位仙人就不恶毒吗？」</p>
「你不配，降下雷劫只会灰飞烟灭。」</p>
「那就降下雷劫，用事实说话。」</p>
「不可，你会死。」</p>
「你是怕雷劫之后我完好无损，再也找不到借口不让我登仙，所以你不敢！」</p>
「小小女子岂敢反天？」</p>
「你不敢我敢！」</p>
天道下威压，他不敢降雷劫，只能用这种方法，众人跪伏在地，我站着拿剑指着天。</p>
「好，今日你最好杀了我，让我身形俱灭，否则来日我挖万人坑，坑杀十万修真界天才，以邪修入道再次登仙，你就要为那十万天才偿命！」</p>
「心狠手辣，不知悔改！」</p>
「大道无情！我的道便是如此！</p>
「我的劫难该在雷劫，一身正气者雷劫威力尚可，杀人邪修者雷劫威力加强，这些都不是你说了算，要看雷劫几何。</p>
「你怕了，你不敢让我渡雷劫，你知道雷劫杀不死我，你知道我注定成仙！」</p>
天道再次施加威压，我站的空地上，天降下一根十米石柱，刻着：「凌不语不可登仙。」</p>
「修仙本就是和天争，做的就是踏碎天！」</p>
我挥动手中长剑，把柱子劈碎。</p>
「你尽管降下来，我劈就是了。」</p>
又一根柱子：「心狠手辣者不可登仙。」</p>
「男子若是心狠手辣，世人称之为大丈夫，夸其杀伐果断，都是满手鲜血，有何分别！」</p>
我劈碎柱子。</p>
数十根柱子降下，我一一劈碎。</p>
「来，有多少来多少，我注定成仙，你拦不住我，天道不仁，定下双重标准，对人区别对待，如此为天道，公理何存！」</p>
最后一根柱子：「女子不可登仙。」</p>
「这才是你想说的，这五万年来，成仙的女子其实都是男子想让天下女子变成的模样，其实是在规训女子。」</p>
天道说：</p>
「若女子成仙，谁来孕育子嗣，保人族千秋万代流传下去？</p>
「若女子日日修炼，谁来照顾家中男女老少，保家族安宁？</p>
「若女子修炼，竞争只会更激烈，自然要划分不同道路，让女子与女子竞争，男子与男子竞争。」</p>
这些话我多年前就悟到了，今日真的亲耳听见。</p>
我把手腕上的镯子砸碎：「系统，现在你的能量积攒得怎么样？能不能和我一起弑天？敢不敢和我一起弑？他若败了，你就是新的天道。」</p>
「任你调遣。」</p>
系统化为力量萦绕在我身上。</p>
「天道不仁，公理不存，我凌不语半仙之身，身有半部天道，今日弑天，杀伪天，换新天！」</p>
那一战天地为之失色，三危山被夷为平地，海水沸腾滚烫，日月不见踪迹，鸟兽四散，人人跪拜求神。</p>
天如同冰面一样，一点一点裂开，随着我的剑锋慢慢碎掉。那些被劈碎成石块的柱子化为灰烬，有雨点慢慢落下来。</p>
天哭了，因为他败了。</p>
「系统，你可以取代他吗？」</p>
「可以。」</p>
「你成为新天道会一视同仁吗？会将男女放在一个标准下成仙吗？」</p>
「会。」</p>
它缓缓升空，慢慢地，裂痕被修复，天恢复原样，万里晴空。</p>
「我凌不语要登仙，请天道降下雷劫。」</p>
十道雷劫过后，天梯放下。</p>
我一剑把天梯劈碎：「我要天下来接我。」</p>
天道化形一只大手，落在我面前，我不动，继续僵持着。</p>
天道又伸出一只手，双手捧着，我站在上面，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世界。</p>
我看了一眼虞非晚。</p>
她掀起盖头朝我点头，笑着流眼泪。</p>
我朝她一笑，将剑投掷下去，插在夷为平地的三危山上。</p>
在无限浩瀚的星空下，我说：</p>
「你会遵守你答应的一切吗？」</p>
天道不语。</p>
我早知是这个结果，但我不着急。</p>
「你说有三千世界，每个世界都有一个天道，又怎知在三千世界之上没有大道？</p>
「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凑巧了吗？我天生剑骨，勤勉努力，闭关六百年后虞非晚送来你，天时地利人和我都占尽了。</p>
「天道不仁，公理不存，大道想要新旧更替，没有凌不语还有王不语、李不语，所幸我的道和大道都是一样的。</p>
「六百年前世人见天道宏光落在我身上，可你也见到了那个败了的天道，他不愿女子成仙，他肯愿意降下天道宏光在我身上吗？</p>
「我说了，我的道是大道，我从来都没说是天道。我师父说过我的悟性很好，比所有人都好。</p>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我说的一视同仁你可以做到吗？」</p>
天道终于明白，时势造英雄，没有凌不语还会有别人，若它如同上一个天道一样，下一个凌不语就会出现，它就会被淘汰。</p>
这是大道的决定，大道无情，视万事万物如蝼蚁，所以公平。</p>
我知道它已经明白其中的关窍，放心了。</p>
抬头望天。</p>
与我十六岁以杀入道时的天，一模一样。</p>
不予登仙。</p>
不语登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