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心里头酸酸的,但不敢让他看出来,用被子遮住半张脸,只留下一双眼睛看他。他挥了挥手,那些太监便拉下帘帐,退了出去。
「躲起来干什么?」
他看着我,眼里浮着一抹嘲讽,「你看见了吗?我是个废人,动不了,你得自己来。」
我心一抖,疼得不像话。
他是这世间最矜贵,最不愿让人看轻的人,可今晚却在他最讨厌的我面前自嘲,把自己踩进泥土里,把心撕开,叫我看看他有多不堪,多可悲。
我看见了他最不愿意示人的一面,这对于他,该是多么残忍的事情。
我默默抱着被褥把自己卷成一团,背对他浅浅睡下。
「李长风,我不是来笑话你,更不是来招你讨厌的,你若不愿意,我碰都不碰你一下。」
身后的人沉默片刻,忽然用力将我光溜溜的身子掰过来,他的力气那么大,以至于我完全没有反手之力。
原来刚才那一副孱弱的模样,都是演给那些太监看的。
「你躲得那么远,是因为厌恶我吗?」
他咬咬牙,按住我的头强迫我与他相吻,直到我呼吸不上来,直到我们的唇间沁出腥甜的血丝。
「李长风!你干什么!」我不知道是嘴巴疼,还是心里疼,哭得不像话。
他捧住我的脸,问我:「周舒倦,你为什么要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来?是他们逼你来的吗?告诉我?」
他怎么会问这种话?他在宫里这一年是怎么过的?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心疼得不得了,抽泣着在他胸膛上捶了一下,骂道:「没人逼我!你这个王八蛋,早知道我就不抢这个名额了,我还怕你孤单,还怕你一个人没人陪,巴巴地跑到这儿来,结果你就这样对我。」
他眼睛红了,里面闪着欣喜又绝望的光。
「你不该来的。」
「你不该来。」他重复着,说着我不该来,却吻着我的唇,掐着我的腰,几乎要将我揉进他的身体。
我们的呼吸慢慢柔软,慢慢缠在一起,不分彼此。
这一夜,我被他折腾得骨头都几乎散了架,最后被他圈在怀里,软成一摊水,眼睛都睁不开了。
好家伙,这就是废人。
?
李长风装了那么久的废人,我自然不能给他露了馅。
第二天从他的寝殿回去时,我一直低头沉默,满脸的凄苦难言,就差把夫君他不行写在额头上了。
按常理来说,侍过寝的后妃应该升一升位分的,但我没有,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不会被升位分。
李长风的后宫一共被塞了八个人,其中气焰最高的,还得数太皇太后的侄孙女梁逐月。
她父亲是当朝大将军,大概是家风如此,她性子泼辣张狂,行事率直,眼睛里揉不得一粒沙子。
所以我被临幸过后,第一个来找我茬的就是她。
「听说你自幼被贤王收养?你与当今圣上也算得上是兄妹了,如今又来做他的后妃,不觉得有点,违背纲理伦常吗?」
她扶了扶头上的一枚金簪,问得漫不经心的。
我听得心一跳,这话她怎么敢说。
但仔细想想,她娘家势力强大,背后又有太皇太后撑腰,确实就该有这样的底气,别说是我了,她恐怕连李长风都不大瞧得上。
我暗暗掐自己一把,憋红了鼻头,微微侧着脸,一副上不得台的小家子模样,「姐姐说笑了,王府肯收留我,给我一口吃的,就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我在王府也不过是做做下人的活儿,报答王爷王妃,不敢奢求其他,更不敢与皇上以兄妹相论。」
王府远在锦州,我小时候的事,他们哪能查得那么清楚,还不是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梁逐月嗤笑一声,有些傲慢,大概是觉得与我深究多少有点丢面儿,扭了扭脖子,也就不提这茬儿了,只散漫道:「倒挺会说的,不算太笨。如今咱们都在一个屋檐下,就是一家人,唯一的责任,就是为皇上开枝散叶。」
她顿了顿,又道:「你千里迢迢赶来,还没安顿下来就被召侍寝了,也是辛苦,回头该好好养养。」
这番抚慰真是好真诚,一点也不酸。
我又把那副「夫君他不行」的表情摆出来,委委屈屈,强颜欢笑,泪珠儿几乎就要落下来,「不辛苦,这是我的福气。」
梁逐月果然看愣了,大概被我弄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很快就会明白了。
那天过后,李长风每晚都翻了一个牌子,每一天,都会多一个人明白我那天为何是那样的表情。
到最后梁逐月也明白了,她被翻牌子的第二天,是铁青着脸出来的。
意料之中。
李长风每晚就摆出一副病弱的模样,被太监们抬上床,然后示意后妃们,朕不行,你看着办吧。
像梁逐月这样自幼娇生惯养,半点委屈都没受过的,哪干得了这个,见李长风不动,自己也不好意思动,最后只能捏着被角,心乱如麻地挨到天亮。
就是有那真敢自己上的,才往李长风身上一靠,他就开始腿疼,直把人吓得手足无措的。
李长风跟我描述的时候,神情是少见的欢乐,好像又回到了年少的时光。
「她们要的可不是我,她们要的,是怀上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