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他没有说什么疾言厉色的话,却让江婉柔脸色通红。如今这事儿被翻出来,她脸上有些挂不住。她倒也记得给自己留后路。
她挺了挺圆滚滚的肚子,可怜兮兮道:“夫君怎么罚我,我都认。只是可怜我们未出世的孩儿,要跟着母亲一起受过。”
陆奉对这一胎尤为看中,如今她的肚子是个宝贝,是她的护身符,这符还有五个月的期限,过期作废,可不得好好利用。
陆奉平静道:“无妨,孩儿跟你受过不是一回两回了。”
“听说你嫌安胎药苦,偷偷倒了去?”
江婉柔唇角的笑意顿僵,方才闹意散去,心中骤然一颤。
陆奉的脾性实在阴晴不定,不是说他喜怒无常,而是难以琢磨。
比如今天白日,开口便轻飘飘取一个人的性命,仿佛对待草芥。
她能感受到,哪会儿他压着怒火,她当时红了眼眶不仅仅是拈酸吃醋,她害怕。
后来他好像没那么生气了,晚上回房她伺候他穿衣洗漱,他也不让她动手。她松了一口气,原以为此事就这么过去,他又翻出以前的旧账。
从嫁入陆府的那一刻,江婉柔就知道自己和这个男人一辈子绑在一起,寻常人家过不下去,还能和离,依陆奉的脾性,她怕是死都得死在陆府。两人朝夕相处,她逐渐试探着他的底线,她扮演一个贤惠的妻子,两人相敬如宾,日子也过得下去。
后来她发现陆奉更喜欢的她偶尔露出的任性撒娇,她便放任了自己的脾气,谁想做一个没有脾气的面人儿呢?他们夫妻相得,当她以为已经足够了解这个男人,甚至仗着肚子,为捉弄他沾沾自喜时,他冷不丁一句话,瞬间把她打回原地。
她探不到他的底线在哪儿。
他那么看中这一胎,日日问太医要她的脉案,却不过问她偷偷倒了安胎药。她今日大闹禁龙司,在下人面前顶了他的脸面,他明明气恼,却按下不发作。
他像深幽的江水,扔下去什么都平静无波,却不知何时会掀起滔天巨浪。
江婉柔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白天那会厉害得紧,现在怕了?”
陆奉捏起她的下巴仔细端详,他很喜欢这个姿势,他的手掌很大,似把她老牢牢困在手心。
他道:“我妇好容色,真真我见犹怜。”
其实没有江婉柔想得那么复杂,陆奉的心力大多放在朝堂上,恭王一案,江南水匪,日日等着他裁决的事太多了,剩下的精力一部分分给陆淮翊,再然后才到江婉柔身上。
论身份,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他两个孩子的母亲。论情谊,她与他相伴于微时,多年夫妻举案齐眉,陆奉很满意他的妻子,对她有着超乎寻常的耐心和宽容。
他不在乎她不通琴棋书画,他也不在意她偶尔的小心思,她的任性骄纵他照单全收,他陆奉的妻子,该活得恣意昂扬。
她这么会撒娇,看得他心中发软,甚至不忍心对她说一句重话。陆奉忍不住捏了捏她略显圆润的脸颊,喟叹道:“是个傻的。”
她挺着大肚子,他能把她怎么样,难道还能把她打一顿?平日那么精明,怎么这时候犯蠢了。老鼠胆子一样,让他越发心怜。
江婉柔肌肤柔软白嫩,脸上被他捏得发红。她委屈道:“是夫君先吓唬妾的嘛。”
她又不是他心里的蛔虫,大名鼎鼎的禁龙司指挥使,他天天冷着脸,不苟言笑,谁不怕啊。
陆奉挑眉,道:“青天白日闹到官衙,外人早就吃棍棒了,你倒好,就说两句就委屈了?”
陆奉把她白天的话全还给了她,不过到底心软,声音变得温和。
江婉柔打蛇随棍上,双臂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娇声娇气道:
“您也说了,那是外人。妾不是外人,是您的内人,才不要吃棍棒。”
陆奉也没想拿她如何,只是想告诫她几句,加上肚子里这个,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凡事不可冲动。好在今天都是他们的人,她也不想想,若是被刑部和大理寺的同僚见到,一来顶撞夫君,二来擅妒不容人,圣上对她不喜,她怀着孩子动不了她,等生下来后,焉有她的好日子过?
他们夫妻多载,她可曾见过他看旁的女人一眼?听了别人两句挑拨便怀疑自己的夫君,这便是她的为妇之道?
今日他推了圣上宣召回来,便是想和她秉烛夜谈一番。她和陆淮翊不一样,陆淮翊将来要顶门立户,自当严苛教导。她是他的妻子,妻者,齐也,她一时想岔了,他掰开了揉碎了讲给她听。古人道:修齐治平,齐家放在治国和平天下前,妻子聪慧,当明白他的苦心。
可惜夫妻俩并不是对方肚子里的蛔虫,陆奉不知江婉柔对他的敬畏,江婉柔不明白陆奉对她的包容。她像抱着浮木一样不撒手,在他身上蹭来蹭去。陆奉是个血气方刚的正常男人,又素了这么久,被她蹭出一身火。
等发觉坚硬顶着她的腰身,江婉柔震惊得睁圆双目,这时候想从陆奉身上下来,已经迟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磕磕巴巴道:“夫、夫君,肚子……孩子。”
陆奉体力好,在那事上尤为粗暴,现在来一场,她会死在榻上的。
她真有点儿怕了,双手抱着肚子,“日后……妾一定好生伺候夫君,现在……不行。”
她眼神四处游移,想寻些尖锐的器物。男人在某些时候是没有理智的,若真到那时,她便给他一下子,让他清醒清醒。
她总得护住她和孩子。
“毋怕,不动你。”
陆奉声音暗哑,黑沉的眼眸紧紧盯着江婉柔。她发髻松散,眼尾微红。因为近来吃了许多补药,白皙的肌肤上透出淡淡的粉色。
陆奉伸手,带着刀茧的拇指在樱花般的唇瓣上反复摩挲。
“乖娇娇,张开。”
***
到了真正春暖花开的春三月,寒冬的料峭一去不复返。江婉柔的胎像越发稳固,吃得好睡得香。陆奉更忙了,除却恭王案的零零碎碎,江南水匪越发猖獗,竟敢截杀进京赶考的举子。皇帝大怒,欲派人去江南剿匪,人选迟迟未曾商议下来。
不管外头如何,内宅始终风平浪静。江婉柔现下身子爽利,把府中诸务接回了一部分,有精力时还能见两个客人,翠珠劝她歇歇,江婉柔笑道:“这一天天的,歇得骨头都酥了,让我做些事吧。”
这样清闲的日子好是好,但天天除了吃就是睡,天长日久,也过得没什么意思。她不习惯把一切都交出去,而且大头还在周氏和姚氏手里,她不会让自己累着。府中诸事太平,淮翊近来也省心,膳食用得多了,听说字也写得不错,陆奉这样的严父都夸了他。
偷得浮生半日闲,现在她身子重,翠珠伺候她洗了乌黑顺亮的长发,外头春光正好,喜鹊在枝头喳喳叫唤,江婉柔让人搬了个躺椅,在院中的阴凉处晒太阳。
锦光院不大,当初只是个空旷的小院,江婉柔住进来这些年,在院里栽了桃树和梅花,窗前养着茵茵兰草,又让工匠在池边搭了秋千。正值春日花团锦簇,院中彩蝶飞舞,池子里各色锦鲤游荡,江婉柔微眯眼眸,身上披着一张锦绣小毯,在树荫洒下的光阴里昏昏欲睡。
“母亲、母亲——”
寂静的午后,陆淮翊的声音格外清亮,惊跑了江婉柔的困意。
“我的乖乖,你慢着点儿。”
江婉柔支起身子,打了个哈欠,对金桃道:“去,给大公子擦擦汗。”
陆淮翊今天穿着身宝蓝色的圆领锦袍,衣领和袖口处绣着白色祥云纹,衬得他像个精致的小仙童。
陆淮翊不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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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让女人伺候,自己接过帕子对金桃道谢,然后看向江婉柔,兴奋道:
“母亲,今日父亲没有给我圈字,他说,说我每个都写得很好。”
当然,陆奉是不会这样直白夸奖他的,只留下两个字:“尚可”。
对一向严厉的陆奉来说,这已经是不可多得嘉奖,让陆淮翊格外激动。
“是么?我的淮翊真厉害。”
江婉柔十分捧场地夸奖,淮翊只要身子康健,什么都是好的。没办法,陆奉对孩子太过严厉,她不自觉就愈发溺爱,况且淮翊这样乖巧。
陆淮翊面容羞涩,他低下头,问道:“母亲,今天妹妹乖吗?有没有闹你?”
孩子在肚子里,再高明的大夫也诊不出来是男是女,只是江婉柔近来嗜辣,常言道酸儿辣女,有经验的稳婆说,十有八九是个千金。
江婉柔倒没有什么失望之感,她先前就想好了,男孩儿便给淮翊添个玩伴,女儿也好,她此生儿女双全,也算圆满。
淮翊每次来都问一句妹妹,今日神情却有些不寻常。
江婉柔笑道,“好了,有什么事和母亲说,不用拐弯抹角。”
陆淮翊腼腆地笑了笑,道:“母亲,我今日想出府一趟。”
陆奉管的严,但一般不拘着他出门,带足护卫即可。江婉柔却不爱他出去走动,而且他近来出府的次数多了些,十分频繁。
她放柔了声音,“母亲不拦着你,不过你总得告诉母亲个地方,让我有处寻你。”
江婉柔很少和人硬顶,对待陆奉是这样,对陆淮翊也是如此。这个年纪的男孩儿正是贪玩儿时候,越管他,他反而越来劲。
谁知她儿子竟然不是出去玩儿,而是去书肆看书。江婉柔奇了,笑道:“咱们府里藏书丰富,你想看哪一本,母亲为你寻来,非得跑到外头看?”
陆淮翊支支吾吾,“那里看书……清净,儿子喜欢那里。”
再清净能有府里清净?特意开辟出来的小书房,府中的风水宝地。
江婉柔思忖片刻,把陆淮翊叫到跟前,伸手给他整理了下跑乱的衣领。
“好,你想去便去吧,带好护卫。身上可有银子?让翠珠去账房给你支五百两,出门在外,得有银钱傍身。”
“不用不用。”
陆淮翊把头摇成了拨浪鼓,“给我五个铜板就够了,母亲,您这边没别的事,儿子告退。”
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江婉柔把金桃招来,道:“跟着他。”
金桃犹疑道:“如若大公子当真……”
她知道江婉柔担心什么,她们大公子年纪小,怕被外头不三不四的人带坏了。
“不必惊动他,跟着就是。”
江婉柔冷静道:“淮翊长大了,总得顾念他的面子。你什么都不必做,只把他去了何处、见了何人、做什么,记下来。”
“奴婢遵命。”
***
陆淮翊兴冲冲掀开竹帘,看见窗边捧书煮茶的清雅男子。
“裴大人。”
他并步走来,小脸上乌黑的双眸发亮,“我来向裴大人道谢。”
裴璋放下手中的书卷,淡笑道:“我只是指点一二,小友言重了。”
陆淮翊却知并非如此,裴大人不仅教他习字,还教他如何选宣纸,如何看墨质;为他在课业上解惑答疑,受益匪浅。
书上说,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在他心里,裴大人已于老师无异。
他从怀里拿出一本精装的书籍,双手奉上,躬身道:
“请裴大人收下,是我的一点心意。”
裴璋扫了一眼,是《齐物论》。
他把陆淮翊扶起来,白玉般的手指摩挲着封皮,温声道:“小友有心了。”
陆淮翊看他神色淡淡,不似收到心爱之物的喜悦,不禁问道:“裴大人不喜欢这本书吗?”
裴璋摸了摸他的头,“喜欢。”
如掌柜所言,他多年前就把这里的藏书翻地熟烂,没什么喜欢不喜欢。
一直徘徊在这家书肆,他总觉得,他要等一个人。
近来他辗转多梦。
梦见他穿着洗得发白的长衫,身前有个面容模糊的人,对他道:“只要把书念到肚子里,是租是买都一样的,细算下来,你赚了。”
“莫欺少年穷,我看你仪表堂堂,似有鸿鹄之志呢。”
深夜惊醒,若有所失,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心里跟空了一块儿似的,生疼。
陆淮翊见他神情越发落寞,急道:“裴大人,你怎么了?”
“你若不喜欢这本书,我……我家还有别的书。”
陆淮翊顿了一下,看向裴璋,认真道:“我父亲的藏书很多,裴大人,你喜欢哪一本,我想办法给你取来。”
第25章
第
25
章
大梦一场
“小友客气了。”
陆淮翊稚嫩的童语让裴璋忍俊不禁,
他心头的怅然消散,饶有兴趣地问:
“听闻陆大人……颇为严厉?”
陆淮翊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腼腆道:“裴大人放心,
父亲不计较这些身外之物。”
父亲在课业上对他严苛,外物却毫不吝惜。他吃的补药是藩国进贡的血灵芝,据说生长在极为险峻的峭壁上,十年方得一株,他从未断过。他四岁的生辰礼是一把古朴的腰刀,刀鞘平平无奇,
抽出来的刀刃削铁如泥,
吹发可断。
父亲说:“愿我儿如此刀一般,做一个内里藏锋之人。”
他后来才知道,那把刀是突厥多颉可汗的心爱之物,
是父亲当年第一次上战场,一人一骑深入敌营,斩下多颉人头,
取得的战利品。
他是父亲的嫡长子,也是父亲迄今为止唯一的儿子。陆淮翊知道自己身子弱,唯有以勤补之。字写得不好,
他便晚睡半个时辰多练十张;父亲命他每日拉弓三十下,
他偷偷拉满五十下,即使拉得手腕红肿。
相比于母亲对他的呵护溺爱,他更喜欢父亲的严厉,
父亲没有因为他身体羸弱便放弃他,他同样不想辜负父亲的期许
有陆奉这样一位威名赫赫的父亲,陆淮翊其实很孤独。
在府中,他身为长房嫡孙,
年纪小辈分大,比他年长的堂兄们和他相交,有恭维讨好之嫌,他们拉不下脸面。年纪小的视他如长兄,恭敬有余、亲近不足。好不容易有几个和他年纪相仿的玩伴儿,偏他又身子弱,他们得自己父母告诫,事事顺着他,以他为先。
同府之中的堂兄弟们尚且如此,旁人就更不必说了。陆奉并不限制他交友,权贵家的孩子个个都是人精,从小便会看眉眼高低。陆淮翊也曾混迹于这种权贵子弟的“小圈子”,里头最低是二品大员的嫡子,尊贵者不乏龙子凤孙,即使在这种圈子,陆淮翊依然发现自己是与众不同的。
他们骑马射箭,从来不会叫上他。
他们一同习字,他写得慢,所有人仿佛商议好似的,手上齐齐放缓了动作。
即使几个男孩儿闲来无事捉鸡斗狗,他一来,他们全都一哄而散,开始谈论琴棋书画,论语诗词。
陆淮翊并非蠢人,相反,他十分敏锐聪颖。久而久之,他也不愿呆在那个人人迁就他的小圈子里。在外没有朋友,回到府中除了书童,就只剩下江婉柔和陆奉。
他不可能把自己的心事说给书童听,陆奉冷峻威严,他敬畏父亲,不敢逾矩。母亲倒是温柔可亲,也愿意听他说话,但他长大了,他是男孩子,有自己的自尊心,有些事不便讲给母亲听。
能遇到裴大人,他真的很开心。
他不会因为父亲的缘故讨好奉承他,也不会因为他年纪小便轻视他,他亦师、亦友,裴大人总是让人如沐春风,让他感觉轻松、自在。
陆淮翊真心想送些东西给他。
黄白之物太俗气,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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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高洁的裴大人,想来想去,他只能想到裴大人经常读的这本《齐物论》,可惜他才疏学浅,并未看出这本书的特别。
陆淮翊心里如何想便说了出来,裴璋被他那双乌黑发亮的眼睛看着,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一丝狼狈和难堪。
“没甚么特别,只是里面的故事很有意思,不是吗?”
裴璋微微偏过头,修长白皙的手指翻开书本,放在陆淮翊跟前。
“你看,昔者庄周梦为蝴蝶,蝴蝶翩翩起舞,他感到愉快惬意,竟然忘了自己是庄周。”
“恍惚醒来,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与周与?”
“你说,他到底是蝴蝶,还是庄周呢?”
裴璋怅然若失,他时常觉得此生仿佛大梦一场,身边的一切皆为虚妄。
陆淮翊才学到《论语》、《幼学琼林》之流,庄子对此时的他来讲过于高深玄奥,他听不懂。
不过他还是深深思索了一番,认真道:“蝴蝶也好、庄周也好,不都是他吗?”
“做蝴蝶的时候恣意享受天地自在,做庄周便要担负起为人之责,无论如何境地,无愧本心便是。”
他抬头看了眼裴璋,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裴大人,我……我实在愚钝,只能顿悟到这些。”
“非也,我看小友是大智若愚。”
裴璋怔了一瞬,喟然叹道,“小友心思至纯,反而是我思虑累赘,想得太多。”
他喃喃道:“大丈夫行于世间,俯仰当无愧于本心,是蝴蝶,亦或庄周,有什么区别呢?”
“或许是我着相了。”
陆淮翊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看裴璋面前的茶盏不往上冒白气,忙道:“裴大人,你的茶凉了,我给你添上吧。”
不等裴璋拒绝,他已经站起来提上了圆肚紫砂壶。窗外春色正好,明媚的光线透过窗纱照在两人身上,陆淮翊站起来和裴璋坐着一样高,男子面如冠玉,清雅俊秀,孩童唇红齿白,漂亮精致。
在清幽的午后,格外静谧悠闲。
***
今日逢十,是官员休沐的日子,陆淮翊和裴璋在书肆读书交谈,陆奉不在府中,也没在禁龙司,他去了城南一个隐蔽的小巷。
一处不起眼的院落,门外挂着两顶红灯笼,梳着丫鬟发髻的女子依门远望,遥遥看见人影瞬时瞪圆了眼睛,殷勤地把人迎进里面。
“大人,您可来啦!主子等了您好久,菜都凉了。”
“有何要事?如此匆忙叫我。”
陆奉步履沉稳,官靴在青石板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带来一股莫名压迫感。
丫鬟想起前几日某个人的下场,瞬时屏息凝神,小心翼翼道:“陆大人,主子这两天身子不舒坦,头疼。”
“头疼?”
陆奉忽然顿下脚步,眉心微皱,“只为这个?”
丫鬟被他看得心头一颤,赶紧低头盯着脚尖,道:“不,除了头疼,主子、主子还吃不下东西,恶心,常常夜不能寐。”
“难受得紧。”
陆奉闻言,剑眉皱得更紧了,冷道:“除了这个呢?难受去找大夫,不必找我。”
第27章
第
27
章
犹记当年
丫鬟把头压得更低了,
嗫嚅道:“大夫看了,说主子这是心病,得需心药医。”
陆奉寒眸中闪过一丝不耐,
这时房间内传出一阵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极轻,却瞒不过多年习武的陆奉。
他大踏步走进房内。
房间不大,雕花木窗半掩着,光线透过窗棂洒下,衬得依在窗边的女子脸色更加苍白。
“你……咳咳,
你怎么来了?”
江婉雪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诧异,
似乎对陆奉到来的事并不知情。
陆奉沉沉盯着她,把腰间的弯刀搁在桌案上,大马金刀地坐下。
“听说你病了。”
闻言,
江婉雪的身躯微微一颤,她难堪地别过脸,低声道:“不碍事。”
“不管你信不信,
不是我叫你来的。”
陆奉不置可否,淡道:“叫人去请大夫,缺什么,
少什么,
叫常安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