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江莱将一头棕色波浪卷长发抛到肩后,抬了抬巴掌大的小脸,骄傲又明艳。不一会儿,冯教授又来给我看了一次,给换了药,继续输液。
我躺在床上瞥向江莱,“你怎么还不去上班?”
都快十点了。
江莱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讨好一笑,“说出来你不许骂我。”
“嗯?”
“我辞职了。”
“什么?!”
“你都走了,我留在那儿干嘛,等那个绿茶上位了,天天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啊?”江莱翻了个白眼。
她情况和我不同,我上无老下无小,房贷车贷也没有,暂时没什么压力,“是我牵连你了……”
“闭嘴吧你。”
她塞了个车厘子进我嘴里,“你以为我什么都没想就离职了?我已经想清楚要干什么了。”
“干什么?”
“保密。”
她神秘兮兮地挑了挑眉。
我轻笑,“你最好是真的想清楚了,没骗我。”
“林国安!”
门外,隐约传来一声崩溃的哭喊声,“你别跑!还给我!!”
好像是姑姑的声音。
我一下着急,猛地起身,江莱一把按住我,指了指我的手背,“你老实在这儿输液,我出去看看。”
“好。”
没一会儿,她就领着哭得满脸泪痕的姑姑进来了。
我将抽纸递过去,“姑姑,出什么事了?怎么哭成这样?”
姑姑头埋得很低,因为病情而枯黄的脸上全是辛酸与窘迫。
江莱无奈道:“你那个姑父,把银行卡抢走了。”
“银行卡?”我问。
姑姑开口,眼泪一个劲往外滑,“就是我存着治疗费的那张卡,我刚去上厕所,从厕所出来,就看见他到处在翻东西,还没来得及拦,他就找到了我藏起来的那张卡……”
“……”
我没想到林国安还能混蛋到这个地步,皱了皱眉,“那姑父知道密码吗?”
“我,我怕自己记不住密码……”
姑姑脸上全是后悔莫及,“就和家里的银行卡是一个密码。”
“……”
“……”
我和江莱都无奈了。
林国安是个骗钱偷钱的老油条的,拿到银行卡,肯定第一时间去转钱。
现在去银行挂失也来不及。
不过,比起这个,我更关心另一个问题,“姑父是不是又开始赌博了?”
“嗯……”
姑姑抹了把眼泪,咬牙道:“其实他这些年,一直没戒掉过,所以我才不敢让他知道你每个月到底给多少钱,没想到这个老王八蛋居然连我救命的钱都敢抢!”
“那你还不和他离婚算了?赌博就是个无底洞!”江莱听得来气,忍不住道。
“这次……”
姑姑抬头看向我,歉疚道:“一定离,必须离。我要是早些年离婚,你也不用过那么多年苦日子了。”
我不知是想到什么,是想到了我父母连去世前,都给我准备好了退路,亦或是想到了那些年的日子,眼里也升起水雾。
“这些都过去了。”
我吸了吸鼻子,有条不紊地开口:“姑姑,有些话,我也趁这个机会和您说清楚讲明白,您如果是确定离婚,想清楚了,后续您的治疗费我会想办法,毕竟当初是您在我最需要的时候,给了我一个寄居的地方。但是,如果您不和他离婚,赌博是个深坑,只能您自己往里跳,我是不会陪着的,我这么说……您能明白吗?”
姑姑羞愧难当地低下头,连连应声,“我明白、明白!南枝,你已经给了姑姑很多钱了,后续的治疗费和那二十万,都算我借的。等我好了,一定会还给你。”
“好。”
我怕姑姑有心理负担,便应了下来。
虽然姑姑的治疗费不是一笔小钱,但我在傅家呆的这三年,值钱的东西还是有一些的。
……
一连三四天,江莱都在医院守着我,哪儿也不去。
只是,每一晚,我都能感觉到有人来过。
有时候是轻吻我的额头,有时候是握着我的手,有时候什么都不干,只是坐在床旁边静静地守着我。
这天,我终于好得差不多了,医生也没再让我吃药输液,说养两天就能出院。
晚上,我因为前几天睡得太多,没了药物作用便有些难以入睡,清醒地躺在病床上,透过落地玻璃看着窗外的月色。
过了很久,很久,都没有动静传来。
似乎,前几晚都是我的错觉,或者是一场梦。
一直到后半夜,我好不容易有了些睡意,刚阖上眼皮,就听见了那道熟悉得深入骨髓的脚步声。
眼前微微一暗,能闻到男人身上的木质冷香,隐约夹杂着香烟的味道。
他以前……从不抽烟。
在他即将要碰到我手时,我睁开眼睛,“傅祁川,我还以为你总算想清楚了,不会再来打扰我了。”
男人高挺的身躯猛地僵住,有几分怔忡与颓废。
他逆着月色,微垂着脑袋,默了默,声音是说不出的倦怠,“我只是想看看你,亲眼确定你没事。”
第79章
不会床上床下都这么叫吧
我坐起身,伸手打开床头的开关,房间内骤然明亮。
也猝不及防地,看见他破天荒的狼狈样。
一向优雅矜贵的人,下颌布满青色胡茬,眼圈也凹陷了几分,似乎几日几夜没合过眼,透着颓然。
傅氏出什么乱子了,让他忙成这样。
我轻轻皱眉,“你有过来看我的时间,还不如自己补个觉。”
他指骨分明的食指勾住领带结,往下扯了扯,嘴角是苦涩的弧度,“我体会到,你失去孩子时的痛苦了。”
我捏住手心,嘲弄勾唇,“傅祁川,我不需要你感同身受,只要你时时刻刻记得,你的第一个孩子,是自己亲手杀死的,就足够了。”
他漆黑的眸子中划过痛苦,薄唇轻扯,嗓音微哑,“你就……这么恨我?”
“恨。”
我坦然承认,“你和傅衿安,我都恨透了。你如果觉得对我或者孩子有一点点亏欠,下个月如期和我去民政局拿离婚证就行。”
“……好。”
他喉结滚了滚,垂下眸子,晦涩道:“都听你的。”
……
这一夜,我睡得并不安稳。
明明是好不容易做出了了断,可是心里总是有种不会这么轻易结束的预感。
这种感觉叫我整个人都不太踏实,心烦意乱的。
不过次日,一醒来就得到了好消息。
手机那头,陆时晏笑意盎然,“阮大设计师,你果然从不会让人失望。”
“啊?”
我吃着水果的动作微顿,“学长,大清早的就有兴致来打趣我?”
“如果我说,设计赛第一名是你。”
陆时晏失笑,“这还算我在打趣你吗?”
“真的?!”
我噌地站起来,眼睛都亮了!
这对我来说,无疑是意外之喜。这段时间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都完全不敢去想,自己能拿到什么名次。
陆时晏嗓音清润,“当然,我看见你设计稿的那天,就觉得很惊艳了。但比赛,终归是要经过评委投票的,我就没敢和你说,怕你会失望。”
我有些激动地开口:“学长,谢谢你!”
“下次再说谢谢,就让你请吃饭了。”他打趣。
“这次就请。”
他帮了我不少,本来就该请他吃顿饭的,我笑着道:“就今晚吧,你有时间吗?”
“我的荣幸。”
陆时晏一口应下,声音中是几不可查的愉悦。
挂断电话后,坐在一旁的江莱笑开了,“带不带上我一起?”
“带带带。”
“陆学长不会嫌我这个灯泡太亮吧?”
“你想什么呢,他有喜欢的人。”
我轻笑,旋即说出自己的想法,“今天出院吧,反正我也没什么事了,住在这闷得很。”
江莱本来不同意,但和医生确认我身体已经没问题后,便也欣然答应下来。
她一个女海王,这几天在医院寸步不离地陪着我,也闷坏了。
“去不去逛街?前几天新开了家巨大的购物中心,号称是亚洲最大的商场。”
收拾东西时,江莱突然提议,我也想出去走走,索性答应下来。
这家购物中心在南城区那边,因为是工作日,这个时间倒还没什么人。
江莱购物欲不小,拉着我逛个不停。
说是好不容易离职了,要犒劳犒劳当了四年牛马的自己。
“你看看,那个人是不是百达翡丽?”
经过一家奢侈品专柜时,她忽然指了指里面。
我下意识看了一眼,“是她。”
正拿着个几十万的包在身上比比划划,想必是要买。
傅祁川对她,真是一向大方。
我没什么兴趣继续看下去,拉着江莱要走,江莱眼睛一眯,一把抓着我躲到圆柱后面!
我不解,一脸问号地看着她,“???”
她惊讶道:“你公公!”
“我公公?”
“是你公公在陪那个百达翡丽逛街!”江莱一脸吃到大瓜的表情。
“这不是挺正常吗,”
我笑了笑,“她从小,就是我公公的掌上明珠。”
连傅祁川,都没办法得到一点点父爱,尽数全给了傅衿安。
江莱疑惑皱眉,又小心翼翼地探头过去看了看,一脸狐疑地收回来,“百达翡丽都揽着你公公的胳膊呢,我还是头一次看见,继女能和继父感情这么好的。”
“他们的感情,估计不亚于亲父女了。”
我不感兴趣,也懒得再关心傅家除了爷爷以外的事,“我们走吧。”
未料,刚走了没两步,就被傅衿安叫住!
我不想理。
她还追了上来,上下打量着我,“你出院了?”
“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没好气地道。
她当即扭头看向我公公,娇嗔道:“爸爸!你看看,我好心关心她,她还这个态度。”
江莱翻了个白眼,我把她拉到身后,就听我公公走过来,端着长辈的架子,“听说,你和祁川要离婚了?”
“对,下个月就离。”
我如实回答。
得知儿子儿媳要离婚,我公公掩饰不住的高兴,催促道:“行行行,既然要离,就抓紧办了!”
“我们阮阮也想抓紧办呀,谁让你儿子不愿意呢!”
江莱觉得他是在催着我给傅衿安腾位置,故意挑衅完,又冷嘲热讽,“也是见鬼了,你这什么当爹的,这么盼着自己儿子离婚?”
我公公素来老不正经的神色一正,“你个小丫头片子,胡说八道什么?他们过不下去,难道怨我?我只是让他们早点各自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
“您找了这么多年,换了那么多个……”
江莱眸光流转,瞥向傅衿安,红唇一扬,“现在不会是看上自己的继女了吧?”
“你胡说八道什么?!”
傅衿安脸色一变,怒目圆睁,又和我公公告状,“爸爸!你看她!”
江莱气死人不偿命,笑嘻嘻道:“你不会床上床下都这么叫吧?”
“……”
“……”
那父女俩脸色都难看得能拧出水,江莱乐不可支地拉着我去了超市。
她一边往购物车丢零食,一边道:“你说你公公跟百达翡丽到底什么关系?”
“不知道。”
“反正肯定不是普通的继父和继女。”
江莱突然双眸一亮,“你说,他们两个不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