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侯府一
京城。“父亲,松阳那边有消息送来?”谢霖一听有人求见谢致,便立刻赶了过来。
“你看看吧!”谢致这些年有意培养谢霖接手家中事务,这些事也并不瞒着他。
“松阳一个多月滴雨未下,长此以往难免生乱,父亲,我们要早做打算!”谢霖将谢致递过来的密信仔细看完,皱着眉头向谢致提议。
谢致很是满意长子的敏锐,他点点头:“我正有此意,这一批东西造完,送走,就叫他们蛰伏一段时间!”谢霖还是有些担心:“依孩儿之见,不若将大部队全部撤离,等过些时日形式安稳些再回松阳不迟!”“这却是为何?”谢致不解,为何谢霖会因为一场尚未确定的干旱如此大动干戈。
“孩儿也说不上来,只是直觉有些不妙!”谢霖心中无端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忧,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被他忽略的事!谢致却很相信谢霖的直觉,他能有如今的爵位,全赖年幼的谢霖哭闹着要去骑马,谢致带长子骑马,却意外擒获了正欲出逃的胡人质子。
谢致凭此功劳结识了彼时还是昇王的当今,后又几次因谢霖的直觉救昇王于危难之中。
先帝驾崩,昇王御极,谢致以从龙之功封侯。
听到谢霖说直觉,谢致立刻便压下了心中的疑惑,转头就对等在一旁的人吩咐:“按照世子的吩咐,即刻让人撤出松阳,分散在松阳周边等待指令,任何人不许妄动,还有,让二公子即刻回京!”“是!”送信之人虽然觉得这命令有些草率,但是却未曾表露半分,恭敬应下。
“父亲,松阳县令您可了解?”谢霖向来走一步看三步,既然直觉松阳会发生不好的事,自然要对此地多些了解,以防不测。
谢致自然是知道的:“前任县令是魏家的一个旁支,现任县令是秦松!”“秦松?”谢霖如今也才二十出头,自然是不太了解秦松其人。
“是李宏的学生!”谢致叹了一口气,有些头疼,“当初,我都安排好了继任之人,却不曾想此地被抚远将军府看上了,赵猛横插一脚,这个空缺就被秦松捡去了?”谢霖有些惊诧:“赵家要松阳作什么?”“三皇子的外家经营水上生意多年,松阳有码头,他们自然想要!”其实当初赵猛与谢致挣松阳,多是为了给谢致添堵。
松阳虽然倚靠运河,到底不是什么繁华之地。
三皇子的外家虽然靠水吃饭,但是多年的积累,其实并不太看得上松阳这一块鸡肋之地。
大概皇帝也看出来两家相争之意,竟然把松阳县令这个空缺留给了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秦松。
谢致尤记得当时皇帝漫不经心的言语:“秦松当年被朕贬去蜀中,这么多年也还算尽心,松阳县就让他去治理吧,也让朕看看,李宏的学生是否有负恩师教导!”当时谢致惊出了一身冷汗,还以为皇帝察觉了什么,故意提起李宏来警告他,还日夜担忧来着。
直到秦松上任,皇帝也再没提过此人,像是完全将此人忘却了,谢致才后知后觉,皇帝大概只是不满他与赵猛相争。
谢霖仔细将谢致所说的内情反复思量,确认没有任何疑点,才放心地点点头:“那就好,既然秦松不是咱们的人,那他也不能是别人的人!”谢致很是赞同:“秦松其人我还算了解,他和李宏一样,完全是一块又臭又硬的顽石,倒是不必担心他归属哪位皇子!只是咱们能避开他就尽量避开,免得节外生枝!”“李宏死了多年,秦松在仕途上也无甚建树,父亲竟忌惮于他?”谢霖实在不懂谢致为何提起秦松就是一副头疼的样子,区区一个县令罢了,再如何能干,也不至于让堂堂宁远侯这般烦扰。
“你当时年幼,不知道,李宏在世时,性情耿介,从不与人过分亲密,只一心扑在查案上,其实朝中看不惯他的大有人在,可是李宏硬是凭着自己一身本领从刑部的一个小小员外郎升至刑部尚书!”谢致与李宏从来就不是一路人,两人的关系大概就只限于上朝时会见面,但是此刻提起李宏,仍旧是满脸钦佩。
“他查案从不看徇私,连先帝最宠爱的长公主的驸马都敢拘了问罪,更遑论旁人,可是他得罪的勋贵不在少数,多年来却始终没有人动他一下!”谢致说起当年的事,脸上竟有些怀念的神色,“盖因为他对谁都一视同仁,从不畏惧权贵,所以朝中之人竟诡异地心中平衡了,从不找他麻烦。
”“而且,当年李宏虽从不与人私交,朝中欣赏他的人也不在少数,所以,就算有想害他的人,就会有更多想要保他的人!如今他虽然辞世十多年了,可是,若是秦松,这个李宏唯一的学生出了什么事,朝中定然会有当初受了李宏恩情的人出面保他!”谢霖听完谢致的话,深吸一口冷气,他有些难以置信:“李宏死了这么多年,竟还有人能记得他?”谢致无奈一笑,似乎很久都没有听到一向稳重的长子问出这般不稳重的话:“你们年轻人自然不晓得,当年先帝在位,迟迟不立太子,诸位皇子为争储位,手段层出不穷,朝中颇有些混乱之象,李宏却是这乱象中的一股清流,但凡入朝为官之人,谁不曾有过济世抱负,可时移世易,人心易变,只有李宏始终坚守本心,像为父这般,汲汲专营之人,看了他的傲骨,都难免心生佩服!”谢霖有些不赞同谢致的话:“父亲何故自谦,那李宏再如何能耐,最后还不是死在自己的傲骨下了?”谢致摇摇头,看着长子满脸不屑的模样长叹一声,不再说什么。
李扶摇和容祁达成协议,容祁也不多逗留。
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出了一会儿神,李扶摇才转身走向另外一个院子。
“师兄!”“案子了结了?”秦松听到李扶摇的声音,头都未抬一下,眼神全放在手上的卷宗上。
“算是了结了!”秦松被她模棱两可的回答弄的迷糊,放下手里的册子,抬头:“什么叫算是了解?可是遇到什么问题了?”李扶摇摇摇头,走到秦松旁边搬了把椅子坐下,看着秦松满面关怀的样子,她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倒是秦松先看出她的为难,问:“你这是有事同我说?”李扶摇点点头,斟酌片刻后,便将郑辉一案中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
秦松越听眉头拧得越紧,直到听到宁远侯府,他甚至失态地站了起来:“此事你不要再插手了!”“师兄?”李扶摇不解,秦松为何会如此激动。
“哦,没事!”秦松后知后觉自己的反应似乎有些过大,他深吸一口气,理了理衣袍,坐回椅子上,“京中势力错综复杂,宁远候与长安侯是姻亲,长安侯府的嫡女又是太子妃,扶摇,此事你不要再管了!”“我原本是想着查清郑晖的死因便立刻脱身,可我不曾料到县衙中竟然都有谢家的钉子!”这才是李扶摇答应与容祁合作的根本原因。
秦松满脸凝重,他不欲李扶摇涉险:“扶摇,皇帝极为看重太子,你若与谢家对上,无异于以卵击石!”李扶摇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可有些事早就超出了她的预料:“秋菊说她在现场留下了谢家侍卫的腰牌,可我那日赶到现场,什么都没有发现!”“正因如此,你现在抽身还来得及,谢家的人只会认为你是意外撞破此事的!”秦松的说着话,声音不自觉地高了许多。
“哪有这么简单!”李扶摇想到那几日她让人在县城中遍查不得的事,摇摇头,“想必我的名字已然出现在宁远侯的桌子上了!”秦松心知李扶摇说的是事实,他有些泄气:“所以你打算与九皇子合作?”“不错!”李扶摇半点不意外秦松猜到她的来意,“宁远侯此次折损了宠爱的庶子,迁怒是必然的事,等谢家的人动作起来,我们才真的被动了!“需要我做些什么吗?”秦松心中思量,京中还有哪些人可以利用起来,尽量为李扶摇争取些筹划的时间。
李扶摇垂眸,她有些不敢看秦松的眼睛:“我办案不力,伤及无辜,大人震怒,将我革职!”果然,话甫一出口,李扶摇耳边就响起了秦松暴怒的呵斥:“简直胡闹!”“你要与九皇子合作我不拦着你,可你竟然想只身入局?”秦松一下子就明白了李扶摇的顾虑,正是因为明白,所以才更生气,“我虽然不能助你许多,可也绝不会将此事全部推在你身上,然后缩在这县衙中,苟延残喘!”李扶摇听秦松把话说的这般严重,不自在地摸摸鼻子,小声嘟囔:“什么叫缩?说的像乌龟一样!”秦松嘴角抽搐,本来满腔怒气,却莫名地被她这小声低语戳了个洞,泄掉了:“扶摇,你可以去帮九皇子查清此事,但是,你不能把我藏在你身后!师兄自知计谋远不如你,可是师兄也并非你想的那般一无是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