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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现在有了铁证，冯警官便收队回了警局，马不停蹄地将孙化提出来审问。
在张觉的强烈要求下，冯警官允许他去观察室看审讯过程。
冯警官将现场照片甩在孙化面前。
「铁证如山，现在你还不打算开口吗？」
孙化看了一眼照片，在吊灯的映射下，他的脸一半在光明里，一半埋在阴影里。
他阴测测地笑了起来。
「被你们找出来了啊......哈哈哈哈哈......」
冯警官皱了皱眉头，继续审问道。
「为什么杀害这三名女性？」
孙化抬起头，看向冯警官，脸上的疤痕显得整张脸更为狰狞。
他的嘴角是勾起的，表情却是狠戾的。
「因为她们该死啊！她们老公对她们那么好，她们为什么要做对不起老公的事情？」
孙化双手被铐在一起，他缓慢地拿起眼前的照片，身子依靠在椅背上。
姿势很是闲散，但他的眼里却满是愤恨。
他按照片中头颅的顺序一个一个说了起来。
「这个叫谭春花的，她老公在外面忙着赚钱，她却在外面养小白脸！」
「这个叫徐萍的，她老公家务带孩子全包了，她还天天嫌她老公这不好那不好。」
「最该死的就是这个叫钟虹的！」
孙化坐直了身子，手指着我的头颅，嗓门提高了一倍，语气里藏不住怒意。
「她居然害死了她老公的爸妈！」
说完，他抬起头看向冯警官，咬牙切齿地说道，
「警官，你说，这几个贱人难道不该死吗？」
冯警官没有理会他的话，而是继续发问道。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孙化放下照片，好不隐瞒地解释道。
「听老吴说的，我每天都要去老吴那里送货，有的时候她们会去老吴那里买肉，我就记住了这几个贱人。」
「说下你杀害她们的过程。」
「这有什么好说的？就是将她们绑过来，然后一刀一刀地砍下去，她们尖叫声吵得不行，比猪难杀多了！」
孙化的语气很随意，杀了几个人听起来就是跟杀了几头猪一样简单。
「哦，对，那个叫钟虹的，居然还想偷偷逃跑，被我一把抓了回来，一刀就捅了进去，她还问我为什么杀她？我好心给她解释，她居然还抵死不承认，还一直说不是她，杀她老公爸妈的不是她！都死到临头了，居然还说谎！然后我气急上头，将她的肉一片一片地刮了下来，哈哈哈哈哈哈......」
孙化的笑声回荡在整个审讯室里面，我透过玻璃看着孙化的脸，眼前不自觉浮现出孙化猩红的双眸，兴奋地拿着刀一下一下割在我身上。
疼，真的很疼，鲜血从我的皮肤里汩汩冒了出来，流淌在地面上，眼前全是刺目的红。
「救命.......救命.......」
我往前爬着，嘴里不断呼叫。
孙化听到我的声音，停了下来。
「你想谁来救你啊？你老公吗？」
老公？他不会来的，他可能巴不得我死呢。
想到张觉厌恶的脸庞，我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
算了，就这样吧。
我松开了紧握的拳头，逐渐失去了意识。
想到这里，我紧搂住了自己的身体，被害的场景好似就在昨天，
就算是死了，我也清楚地记得被杀时的恐惧和身上被凌迟的痛苦。
突然间，张觉冲了出去，因为跑的太快，警官没来得及拦住他。
他一把推开审讯室的大门，冲到孙化面前，拎起他的衣领一拳打了过去，然后将他压到在地上，一拳一拳往他脸上砸去。
「你凭什么杀她？凭什么？」
他愤怒地朝孙化吼道。
他双眼通红，似有泪意在他的眼眶里打转。
他......原来也会因为我死了而哭吗？
孙化脸立刻肿了起来，嘴角有血迹渗出，但他仍是哈哈地笑着。
「你就是钟虹的老公？当时她挣扎的时候还在不停地念叨你的名字，那个时候你在干嘛呢？是不是还在陪你那个小三吃面呢？在你和钟虹的面馆里面？」
张觉愣住了，他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几个警察冲了进来，将他拖了出去。
【8】
张觉失魂落魄地走出了警局，漫无目的地走着。
「你很难过吗？我死了你不应该很开心吗？毕竟害死你爸妈的人终于死了。」
我跟着他的脚步，轻声问着他，可惜他听不到。
他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连红绿灯也不看，径直往前走着。
「找死啊！看不见红绿灯啊！」
一辆的士差点撞上了他，破口大骂了起来。
他只是淡淡地看了司机一眼，那眼神空洞地让人害怕。
司机叫骂的声音小了许多。
要是以前他绝对会跟司机对骂起来，可是他现在只是转过身继续向前走着，一句话也没说。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我们的家，严格来说，那应该是我的家，他平时几乎是不会回来的。
他进了我的卧室，坐在床上，目光瞥到我床头的药。
那是我治疗双相还有安眠药，平时睡不着，就靠只能靠这些药物。
以前他从来不会关注我的事情，现在他却拿起了药仔细端详了一翻。
他似乎是不知道这药是干嘛的，拿起手机搜了搜。
搜到结果后，他的手指停在那个界面愣了良久。
他突然自嘲地笑了一下。
「所以，你生病了很久了，但是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就是这么做你丈夫的？」
「结婚这么多年，现在才发现，我好像一点都不了解你。」
他自言自语道。
然后他开始在我卧室转悠起来，左摸摸右翻翻。
他在抽屉里面翻到一个厚厚的本子。
我有些慌张起来，那是我的日记，我的心理医生建议我把自己的生活或者想法记录下来，有利于病情的恢复。
可是我现在不想让他看到，我想抢过来，可惜我已经没有实体了。
他做了下来，一页一页认真看着，
这好像是我认识他这么久以来，他最耐心的时刻了。
他看着我的文字，有的时候哭，有的时候笑。
突然他瞪大了眼睛，双手不停地颤抖着，情绪异常的激动。
我凑过去看，想知道他看到了什么。
他却一把合上了日记本，拿着本子冲出了家。
「你去干嘛啊？」
我疑惑地跟上他的的脚步，他走的很急，后来还嫌慢，直接跑了起来。
大概跑了十几分钟，他进了一个小区，这里是李玲住的地方。
他一口气没停，直接冲到了李玲家门口，大力地拍打着门。
「开门！快点给我开门！」
声音急促而暴躁。
「来了！」
紧接着，门从里面被打开，李玲站在门口，嘴里嗔怪着他。
「老公是你啊？你不是有钥匙吗？怎么不自己开门，都把我和宝宝吓着了。」
说完，她停顿了一下。
「你这是怎么了？」
张觉双眼通红，目光像是要吃人似的瘆人，脖子能明显看到暴起的青筋，手臂上也是如此。
「我问你，害死我爸妈的到死是谁？真是钟虹吗？」
李玲被问了个措手不及，她支支吾吾道。
「是......啊，老公你怎么突然又问这个问题？是钟虹那个贱人又说什么了吗？我不是跟你......」
张觉一把掐住了李玲的脖子，恶狠狠地说道。
「给我闭上你的嘴！钟虹是贱人？那你是什么？」
李玲被他掐的喘不上气，不停地咳嗽着，她抓着张觉的手，想让他放开。
「放手......我......」
张觉松了手，继续走进她，逼问道。
「我劝你说实话！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李玲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不停地向后退。
「老公，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别叫我老公！你根本就不是我老婆，你有什么资格叫我老公！说！到死是谁害死了我爸妈！」
李玲吓得哭了出来，但她仍是坚持说道。
「是钟虹！就是她啊！老......觉哥，我已经说过好多次了！」
「你还是不愿意说实话是吧？我看你这嘴也别想要了。」
张觉冲到厨房拿了一把刀，他将刀架在李玲的脖子上。
「说不说？！」
李玲看着脖子上的刀，害怕地全身发抖起来，她哆哆嗦嗦地说道。
「是......我，害死你爸妈的人是我。」
【9】
听到李玲承认的的话，我胸中压了这么多年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这么多年，多少个日日夜夜我因为这件事情半夜惊醒，在床上枯坐到天亮。
现在真相大白了，可是我也已经死了，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刀掉在地上，发出“哐当”的声音。
张觉不自觉后退了一步，不可置信的眼神盯着李玲，他双手颤抖着。
「所以......我这么多年错怪了钟虹？反而信了你这个杀人犯的话？」
「觉哥，你听我解释，当年的事情是个意外。我当时听到你结婚的消息，被气昏了头，就想来看看你结婚的对象是什么样的。谁知道钟虹她骂我贱人，说你都结婚了还来干什么，我就与她争执了几句。然后......然后我就轻轻地推了她一下，哪知道你爸妈突然冲出来挡了一下，我们当时正在那个楼梯那里，特别混乱，等我反应过来，他们就都摔下了楼......」
「觉哥，我不是故意的，都怪钟虹，都是她先骂得我，我当时也是在气头上，我根本没想过要害他们啊！」
李玲声嘶力竭地为自己辩解，眼泪不停地滑落，试图用可怜无辜糊弄过去。
可惜她这次错了，张觉决不会原谅她。
「所以，钟虹不顾自己的生命安全朝你求救，让你赶紧打120，你没有理会，也不是故意的？」
「你怎么......」
李玲不自觉问了出来，说完意识到不对，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
张觉将我的日记本甩到李玲面前，让她自己看。
因为张觉将那一页捏了很久，已经有了折痕，所以李玲很快就翻到了那一页。
我看了看，想起来那晚我因为半夜睡不着，便在笔记本上提到了这件事情。
李玲看了以后，将日记本随意丢在一侧，赶紧过去地抓住了张觉的裤腿脚。
「觉哥，你不能听信那个女人的一面之词啊，我当时看到那个场景被吓坏了，我脑袋里面一片空白，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我就......」
「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辩？！」
张觉发狠地朝李玲吼道。
他一把将李玲从地上拽起来，往屋外拖。
「觉哥，觉哥，你带我去哪里啊？」
李玲拼命挣扎着，试图挣脱张觉的桎梏。
「你这种杀人犯生的孩子生出来也是祸害，别要了！」
一句话定了李玲肚子孩子的生死。
「我不要！我不要！」
李玲此时才觉得张觉这次是认真的了，她一把挣脱了张觉的束缚，往屋内跑去，
刚准备关上门，张觉的身体过来抵住了门，李玲也推着门，嘴里不停地喊着。
「我不要！我不去！我要这个孩子！」
女人的力气怎么可能抵抗住男人的力气，没一会儿张觉就猛地推开门，进了房间。
李玲被撞到在地上，身体还在往后退。
张觉没有丝毫怜惜，拽着李玲的头发就往屋外走去。
「你不去也得去！我不可能要你这个杀人犯生的孩子！」
一路上李玲都在挣扎，不停地喊着让别人救她。
路上的人都朝李玲投来疑惑、可怜的目光，可没人上前救她。
张觉在路边拦了辆车，将李玲塞了进去，自己也上了车，坐在旁边看住李玲。
「去医院！」
司机看了这两人一眼，没有多说便直接开了车。
【10】
到了医院，张觉直接将李玲拖到科室，朝医生喊道，
「给她做人流！」
医生还在给其他病人看病，被这动静吓了一跳。
李玲还在哭闹。
「我不要，医生救我，我不做人流！」
「别听她的，给她做！」
医生看着眼前闹矛盾的两人，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你们要闹，别在我这里闹，我这里还有病人！你们商量好了就自己去挂号，按流程来！」
张觉烦躁地骂了一句贱人，然后就将李玲拽出了科室外。
医院来来往往的人目光不由自主得聚集到他们身上。
张觉拽着李玲的衣领，就往她脸上扇了两巴掌，李玲的脸上瞬间肿了起来。
「你不想老实听话是吧，那这样吧，我们去警察局。」
张觉拽着李玲就往外走，李玲哭闹的声音瞬间停了下来，她哆哆嗦嗦地问道。
「警察局？为什么要去警察局？」
「去看你这杀人犯能被判几年？！」
李玲被吓得瞬间说不出话，她扒着医院的柱子不肯松手。
张觉被气的又扇了她好几下，她被打倒在地，张觉仍然不停手，又踹了她几脚。
「贱人！要么乖乖做人流，要么跟我去警察局！不然老子就在这里打死你！」
李玲被打的头晕眼花，过了好一会儿，她艰难地开口道，
「我做！我去做人流。」
张觉这才停手，粗鲁地将李玲从地上拽起来去挂号。
李玲被打的鼻腔脸肿，整个人晕晕乎乎地被张觉拽着挂号开了检查。
医生看了检查，瞟了眼前的两个人，
「是自愿的吧？」
李玲抬头看了眼医生，张觉警告地看了她一眼。
她立刻点了点头。
「药流还是人流？」
李玲不知道有什么区别，问了一下医生，医生给她解释了一遍。
「药流。」
张觉斩钉截铁地回答了医生的话，李玲便不敢吭声了。
医生迅速开了药，张觉便缴费拿药拽着李玲回了家。
一回到家，李玲都没来及喘口气，张觉便拿着水和药走到李玲面前。
「觉哥，你放在那里，我一会儿就吃。」
张觉没说话，捏着李玲的脸，强迫她张开嘴，将药塞了进去，又灌了不少水。
确定她吞了下去，才松开手。
李玲被呛的一直咳嗽，缓了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
「后面几天，我盯着你把药吃完，确定孩子没了，我再搬走。」
李玲急忙问道，
「你要搬走？你去哪里？回钟虹那里吗？」
张觉冷冷看了她一眼，
「难道我还要跟你这个杀人犯一起生活下去吗？」
李玲还想说什么，张觉已经回了房间，将房门关了起来。
半夜，李玲难受地敲了敲张觉的房门。
「觉哥，我......我难受。」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被打开。
张觉一脸不耐烦地说道。
「大半夜不睡觉，敲什么敲？！」
李玲难受地捂着肚子，蹲在地上，身下流出一滩血迹，血腥味很浓。
「觉哥，好难受......我肚子好疼。」
张觉并没有伸手去扶，而是冷冷地看着她。
「疼就对了！钟虹受的苦，你给我一一受一遍！」
说完，直接关上了房门，任由门外的人如何哀嚎，他都不管。
【11】
张觉早上出房门的时候，发现李玲就躺在门外，紧捂着肚子，身下的血迹都已经干涸了。
张觉直接跨过李玲，拿来了水和药，将李玲拍醒。
看见李玲迷迷糊糊地睁眼了，照常将药往她嘴里一灌，便转身离开了。
我跟着张觉的脚步，想看看他去哪。
他上车以后报了地址，
「华西医院。」
怎么又去医院？
到了病房，我看到病床上的老人，眼泪瞬间夺出了眼眶。
「妈......」
妈妈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短短几天没见，整个人好像衰老了十岁。
爸爸坐在旁边，削着苹果。
他看到张觉来了，放下东西，推搡着他，把他往外赶。
「走走走！你来干什么？赶紧走！」
张觉不肯走，
「爸！对不起！我今天是来道歉的！」
我爸听到张觉叫他爸，愣了一下，随即又继续推搡着他。
「我不是你爸，我没资格当你爸！」
张觉直接跪了下来，整个病房的人都看着他，他低着头，声音带着哽咽。
「爸，妈，对不起！我不该冤枉钟虹这么多年，都怪我听信了那个贱人的话，如果不是我，钟虹也不会......」
他开始扇自己的脸，力道大的，整个病房都听得到。
「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
这边的动静把我妈吵醒了，我妈睁开了眼。
「老头子，这是怎么了？」
我爸没理会张觉，直接跑到我妈身边，握着我妈的手。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妈摇了摇头，往旁边看了看，看到张觉跪在那里时，目光停了一瞬。
「你怎么来了？」
张觉赶紧来到我妈身边，
「对不起，妈妈，我今天是特意过来道歉的！我已经查清楚了当年事情的真相，的确是李玲那个贱人害死的我爸妈，钟虹她......她是无辜的。」
妈妈听了张觉的话，闭了闭眼，眼泪从眼角滑落。
「现在查清这些事情有什么用呢？钟虹都不在了。」
妈妈的声音很微弱，让人几乎都听不见。
张觉眼泪滴落在妈妈的被子上，他跪了下来，朝我爸妈磕了三个响头。
「我今天来，也不奢望你们会原谅，我对不起钟虹也对不起你们，我会用我后半辈子向你们赎罪。」
妈妈转过了头，抹了抹脸上的眼泪。
爸爸也什么都没说，低下了头。
张觉磕了头以后离开了医院，然后又打车去了城郊的墓地。
他在路上买了些菊花，来到了他爸妈的墓碑旁。
他将菊花放好了以后，擦了擦墓碑上的灰层，又轻轻摩挲着墓碑上的照片。
「爸妈，我查到了害死你们的真正凶手，不是钟虹，而是日日在我枕边躺着的李玲。」
他的声音很低沉，细听还有浓烈的恨意。
「你们用生命保护的钟虹死了，是儿子没用，儿子没有保护好她，我知道你们肯定会怪我，我也怪我自己......」
他在墓碑旁站了很久，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下午，说了很多我和他为数不多开心的日子，更多的是吵架的日子。
他好像通过这些诉说宣泄着自己沉重的心情。
到最后，他的嗓子几乎发不出声音，他才停了下来。
他安静地坐了很久，到夜幕降临才回了李玲那里。
【12】
张觉回到家时，屋里静悄悄的，房间里面隐隐约约传来痛苦的呻吟声。
想必是李玲疼的受不了了，要是以前张觉肯定会急忙跑进去看，抱着她轻声细语地安慰，但现在张觉好似没听见一般。
他径直回了房间，无论李玲如何呼痛，他全然不顾。
第二日一早，张觉照常给李玲喂了药，确保她流掉了，他就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了。
李玲脸色苍白地躺着沙发上，整个人虚弱地几乎说不出话。
「你要搬回钟虹那里吗？你跟我分手以后就是要跟她在一起吗？」
她的声音干涩又低哑。
张觉手上的动作顿住了，他低下头掩住眼底的悲痛。
「她已经死了。」
李玲猛地看向张觉，
「你说什么？她已经死了？」
张觉没有再回她的话，收拾好行李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李玲。
他回到了我们曾经的家，我看着他将自己的衣服一一摆到我的衣服旁边，心里涌起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孙化已经被抓起来了，案子也破了，面馆也被解封了。
张觉将面馆低价转了出去，将转让的钱和自己最后的积蓄全部汇进了我爸妈的账户。
我爸妈给他打来电话，说不需要这笔钱，他却说这是替钟虹给他们的，良久的沉默后，我爸妈才挂断了电话。
他找了份工地搬砖的工作，有一天工友问他为什么选择来工地搬砖，是要养家还是家里有人生病了。
一般来工地的，大部分都是被生活所迫的人，可是张觉从没有提过自己的家人，连电话都没打过。
他只是笑了笑，说我没有家了。
工友接着问道那你干嘛选这份又苦又累的活计，听别人说你以前可是开面馆的，生意还很不错。
他说身体累了，脑袋里就干净了。
工友不懂，我却听懂了，他是通过工作麻痹自己，这样他就不会想起我和他爸妈。
我苦笑道，没人比我更懂这种感受，只有手上不停地忙碌，我才不会想到那些痛苦的场景。
张觉每个月底都会将赚的钱汇入我爸妈的账户，尽管我爸妈一直拒绝，他也从未停止过。
过了大半年，孙化的案子开庭了。
张觉和我爸妈很早就到了法院，他们坐在第一排紧张地等着开庭。
孙化穿着囚服，手上脚上都带着镣铐，他被两名警察带了上来。
相比半年前，他瘦了很多，眼神满是疲惫，面容也很是憔悴，一看就知道在监狱里受了不少苦。
张觉看向他的眼神满是恨意，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简单的开场后，检察官介绍了案件的基本情况和孙化的个人资料。
孙化曾经有个比他小三岁的的老婆，因为嫌弃孙化穷，就在外面找了其他男人，孙化发现以后，他老婆直接跟他提了离婚。
孙化不同意，他老婆便偷偷跑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怨恨的种子从此生了根，当吴亮跟他说谁谁谁家老婆出轨养小白脸时，他便记在了心中。
他偷偷跟着这些人，观察她们的生活规律，摸清以后便寻找合适的时机动手。
【13】
谭春花每晚几乎都会去小白脸的家里，她老公工作很忙，一年四季不着家。
所以当谭春花晚上从小白脸家里出来，准备回家时，孙化便守在谭春花的必经之路上面，她一出现便直接将她绑了。
徐萍是女强人，每天都要在公司加班到很晚才会回家，
孙化便守在徐萍公司的地下停车场，等徐萍下班后开车回家时，便直接将她绑了。
「那钟虹呢？」
检察官朝孙化问道。
孙化低低地笑了起来。
张觉不自觉抓紧了前方的护栏，目不转睛地盯着孙化。
「说起来，我应该感谢一个女的，要不是那个女的，我也不会这么快绑到钟虹。」
我心里有种预感，看到张觉绷紧的脸庞，越发验证了我的预感。
「钟虹那个女人警觉性很高，好几次我偷偷跟着她的时候都差点被发现，本来我都打算放弃了。结果那天我送完货，无意间看见钟虹急匆匆地出了面馆，她平时没什么事，都不会出面馆的，我想看看这女人要去干嘛，就跟了上去。」
「我看见钟虹在一家小菜馆见了一个女的，她们争执了几句，那个女的就出了菜馆，剩下钟虹一个人坐在那里。我感觉时机到了，便守在菜馆旁。没多久，钟虹就出来了，我跟着她身后，她也没发现，等她走到一条小路上面，我就直接把她绑了。」
我不自觉想到那天的场景，李玲说有张觉爸妈摔下楼梯的视频，要是想看就到她发的定位来。
我看到这条信息，拿着手机就往小菜馆赶去。
到了以后，李玲已经到了。
「我没有什么视频，我就是想告诉你，我怀孕了。」
孩子？我和张觉曾经也有个孩子，但后来也没了。
我情绪激动地指着李玲骂道，
「你还有脸跟我说你怀孕了，要不是你！我和张觉的孩子如今都已经上小学了！」
李玲勾起嘴角，得意地看着自己新做的美甲，满不在乎地说道，
「你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呢？毕竟觉哥信的是我，不是你。」
我拿起桌上的水朝她泼了过去，
「啊！」
她尖叫起来，脸上精致的妆容都花了，头发还滴着水。
她狼狈的样子并不能让我消气，我抬起手朝她扇了过去，她却躲了开。
「疯子！疯子！」
她一边说，一边往后退。
「我告诉你，你要是识相，赶紧跟觉哥离婚！」
我还想追过去打她，她便赶紧跑出了菜馆，我没有出去追她。
我呆坐在那里坐了一会，后来精神恍惚起身地离开了小菜馆，我脑袋里一直在回想着李玲的话，完全没有注意有人跟着我。
我刚走了没几步，突然被人蒙住了我的口鼻，我便失去了意识。
再次睁眼，面对的便是撕心裂肺的疼痛和刺目的血。
所以我到死也跟李玲那女人有关，想到这里我心里涌起一团火。
还没等我有所动作，张觉突然站了起来，他跑到护栏前，双手紧紧抓着护栏，朝孙化大声问道，
「那个女人是不是李玲？」
法官敲了敲法槌，严肃地说道，
「注意现场秩序，观众席不要干扰庭审现场！」
孙化扭过头，看向张觉，嘴角勾起瘆人的笑容，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个女人应该就是你养在外面的小三。」
张觉面部扭曲了起来，他捏紧了拳头，指关节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
他直接转身冲了出去，全然不顾我爸妈的呼喊。
【14】
张觉打了个车，直接到了李玲住的小区。
刚走进去，却看见不远处李玲搂着一个男人的胳膊，样子很是亲昵，而男人左边还牵着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约莫是10岁左右，蹦蹦跳跳地跟在男人身侧，很是活泼。
张觉的嘴唇绷成了一条线，眼神酝酿着风暴，样子很是可怖。
他们走到李玲住的单元楼楼下，李玲亲昵地跟男人耳语了几句，不知道男人回了句什么，李玲笑着锤了锤男人的胸口，俨然是一对热恋的情侣。
磨蹭了好一会儿，男人示意小男孩跟李玲打招呼。
小男孩便热情地跟李玲摆摆手，
「李老师，再见！」
李玲微笑着摸了摸小男孩的头，随后跟男人打了个招呼，转身上了楼。
看来李玲这半年过的还挺好，跟张觉分手后，又转身勾搭上了学生的家长。
看这男人的衣着打扮，家里条件应该还不错。
看着眼前这一幕，我胸口的怒火越烧越旺。
凭什么这个李玲这个杀人凶手还能心安理得地过着自己的生活？
而我却已经变成了一缕游魂，不甘地游荡在人世间。
我旁边的男人显然比我更生气，他身上灼热的气息烫的我灵魂一震。
正当我以为他会冲到李玲面前，朝她发泄一通。
但张觉却掉头走了。
他走进了打印店，打印了很多张我和他爸妈的遗像。
等到天黑，他趁保安不注意翻进了学校，将所有打印的东西贴到李玲的办公室，而且是最显眼的地方。
第二天，李玲照常走进办公室，看到的就是满墙的遗像，还有她工位上用红油漆写的大字「杀人凶手！」
「啊！」
尖叫声从办公室传了出来，不明真相的老师和学生都聚集到办公室，在背面议论纷纷。
李玲顶着众人的灼热视线，撕着墙上的遗像，但是遗像太多了，一时半会根本撕不完。
她蹲在地上哭了起来，但办公室无人上前安慰。
「李玲，你过来一下！」
校长严肃地朝李玲喊道。
李玲起身，擦了擦眼泪，往校长办公室走去。
她进去的时候，看见了张觉站在那里，不由地愣了神。
随即立刻反应过来，冲到张觉面前，咬牙切齿地问道，
「是不是你做的？」
我下意识以为张觉会否认，没想到张觉却直接承认了。
「是我做的又怎么样？难道你不是杀人凶手吗？」
「我......」
「好了，你们别吵了！」
校长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李老师，你的私生活我管不着，但现在你背上了杀人凶手的嫌疑，那可是对学校造成了重大影响，学校决不允许有这种事情发生！」
李玲将目光转向校长，急切地解释道。
「校长，我不是杀人凶手！这件事情都是张觉胡编乱造的，根本没有这件事！」
张觉冷冷地看着她，
「事到如今，你还在否认吗？我这里可是证据的。」
张觉打开手机，熟悉的声音被放了出来。
「是......我，害死你爸妈的是我。」
这是那天张觉拿刀逼问李玲时录下来的。
李玲听到这声音，发了疯似的朝张觉冲了过去，想抢下手机。
张觉早有准备，将手机一收，一把将李玲推到了地上。
李玲重重地跌在了地上，她挣扎地爬了起来，龇牙咧嘴地朝张觉冲了过去。
校长拉住了李玲，
「要打别在我这里打！我现在正式通知你，学校不会要一个杀人凶手当老师，你被开除了！」
李玲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她呆呆地站在原地，连张觉什么时候走的她都不知道。
【15】
这件事情被人放上了网络，视频里面就是李玲撕遗像的场景。
标题是「xx学校老师居然是杀人凶手！」
这件事情瞬间冲上了社会新闻的热搜。
学校的家长都冲到学校门口抗议，指责学校为什么不调查清楚老师的背景，连杀人犯都敢招过来当老师。
就连李玲以前当小三，现在又在交往学生家长的事情也被扒了出来。
李玲现在成了当街老鼠，人人喊打。
她躲在家里不敢出来，还有家长站在她家门口骂她，一骂就是两三个小时。
后来警察上门，将她带走调查，守在她家门口的家长看到她出来，不顾警察在场，扯着头发揪着她打。
「杀人犯还有脸教我们家小孩子，难怪我家小孩这么难管！」
「作为老师还勾引别人老公！当小三，真不要脸！」
「别人不要你了，还去勾引学生家长，真是骚狐狸！」
......
激动的家长像是找到了出气口，将所有怨气都撒在李玲的身上。
警察没办法又叫人来支援，将家长们都拉开，才把李玲带上了警车。
李玲在警察局呆了24小时，最后由于证据不足被放了出来。
因为张觉父母去世已经过了好几年，现场早就没有了证据，张觉的录音也不足以判李玲的罪。
李玲从警察局出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跑去找张觉。
张觉开门时见到是李玲，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你现在满意了吗？我现在没了工作，也没了男人，连家我都不敢回！」
她悲愤地质问着张觉，
张觉只是平静地回道，
「不够，这远远不够。」
「那你还想怎么样？！非要我去死吗？」
李玲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愤怒地朝张觉吼道。
「你死了都不够给他们赔罪。」
张觉冷漠的表情让我感到陌生。
紧接着，张觉拿起背后藏的木棍，一棍子打晕了李玲。
「你想做什么？」
我看着张觉的表情，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张觉拿来早就准备好的绳子、布条和麻袋，
他将李玲的手脚绑了起来，布条直接塞进了她的嘴里。
然后吃力地用麻袋将李玲装了起来。
最后扛起麻袋去了停车场。
这是他最近刚买的二手车，是一个小型货车。
他动作粗鲁地将麻袋丢到后座。
自己则去驾驶座开车。
「你去哪里？」
我着急地问他，他面色平静地看着前方发动了车辆。
车大约开了一个多小时，我看到熟悉的地方身体不自觉地抖了抖。
这是城东的屠宰场，我惨死的地方。
警察贴的封条仍在原处，这个地方因为出了凶杀案，早就荒废了。
张觉将麻袋拖了下来，里面的人好像醒了，
「唔......唔......唔」
嘴巴被布条堵住了，身体一直在扭动挣扎。
张觉毫不留情地踢了几脚。
「别tm乱动！」
里面的人挣扎的幅度小了很多。
张觉将屠宰场的封条撕了下来，又从车上取来工具，三两下砍断了锁链。
腐烂的腥味和霉味一瞬间从里面传了出来，
过了这么久，身体的记忆镌刻在了灵魂里，那种疼痛比脑海里的场景更加深刻。
【16】
屠宰场挂着的肉早就被清理了，里面的陈设基本都没动。
张觉将麻袋拖到一个角落，然后将封口的绳子解了开，把麻袋取了下来。
李玲的眼睛瞬间恢复了光明，她下意识闭了闭眼，睁开后看到周围的场景，脑袋发蒙。
张觉将她嘴里的布条拿了下来。
「这里是哪里？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李玲被笼罩在阴影里，双眼直直地瞪着张觉，
「你不是说要赔命吗？我来帮你。顺便告诉你，钟虹就是死在这里，一刀一刀地被孙化分尸，再剁碎了放在你吃的那碗面里。」
张觉平静地阐述着事实，但说出的内容却是让李玲的身子抖个不停。
她吞了吞口水，整个人害怕地不停往后退，但后面就是墙壁，她退无可退。
她只能把自己蜷缩在角落里面，眼神惊恐地看着张觉。
「张觉，你......你想干什么？杀人......是要偿命的。」
「原来你也知道啊？那你杀了我爸妈和我老婆，你怎么没死呢？」
张觉停顿了一下，他凑近李玲，冷冰冰地说道，
「哦，对了，你现在就得死了。」
李玲的手脚紧紧缩在一起，她声音颤抖地劝说道，
「张觉，你冷静一点，你杀了我，你也要被判死刑的。」
张觉的动作顿了顿，
「我知道，但我死之前你必须得死！」
他从桌上拿了一把刀，朝李玲走去，刚才冷静的表情不复存在，眼神里溢满了强烈的恨意。
「本来你只要及时打电话，我爸妈就不会死的，我和钟虹也不会变成这样！钟虹也不可能惨死！一切都是都是因为你！」
话音未落，他手起刀落，一刀砍断了李玲的右手，
屠宰场的刀都是异常锋利，哪怕过了半年有些许生锈，都不影响砍剁的速度。
「啊！」
鲜血顿时喷溅而出，大部分都喷到他的脸和衣服上。
血沿着他的脸颊滴落了下来，显得尤为可怖。
李玲疼的尖叫出声，可附近早已没有了人，没人会听到她的叫声。
她的右手掉在地上，她只能用左手撑着地，往旁边爬去。
我那时也是像她这样，如此狼狈。
尽管疼的快晕死过去，强烈的求生意愿仍是支撑着我一直往外爬。
张觉又是一刀，砍断了她的左脚。
「啊！」
鲜血瞬间沁满了整个地面，流淌至地面的低洼处。
张觉好像是杀红了眼，拿着刀继续砍向李玲的右脚，紧接着是她的左手......
尖叫声一直未曾间断，刺鼻的血腥味充满了整个屠宰场。
「救命......救命......」
李玲爬到门口，虚弱的声音一直在呼喊着救命。
「谁会来救你？」
一模一样的对话，可是这次杀人的变成了张觉，被杀的成了李玲。
李玲没有回复张觉的话，她拼命用手肘地往前爬着，但没有手，她连门都打不开。
张觉犹如索命的刽子手，一刀一刀地往李玲身上砍去。
「钟虹受的罪，你一个都别想落下！」
他发狠地砍着，不知疲倦。
渐渐地地上的人没有了生息，只剩下一团血肉不清的烂泥。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觉停了下来。
他扶着膝盖喘气，缓了缓站起了身。
「哐当」一声，刀掉落到了地上，张觉跨过眼前的烂泥，打开了门。
外面的阳光照了进来，张觉浑身是血地走了出来，目光颓然地看着前方。
【17】
张觉打开车门，坐上了驾驶座。
他没有急着开车逃跑，而是拿出手机，像是在发信息。
手机屏幕上全是模糊不清的血印子。
我看见他在短信框里输入了几个字，
「对不起，爸妈。」
收件人号码是我妈妈。
我瞬间哭了出来。
「张觉，你为什么要这样？」
他发完信息，将手机随意一扔，启动了车辆。
我以为他会朝外省逃跑，但他开车的方向却是回市内的方向。
他直接开到了市内的警察局门口，毫不犹豫地下了车。
他浑身是血地出现在警察局门口，警察局所有人如临大敌。
「我找冯警官。」
他朝眼前的警察说道。
立刻有人进去找了冯警官。
没一会儿，冯警官脚步急促地从办公室走了出来。
他看到张觉的模样，震惊地站在了原地。
「你这是？」
张觉抬起头，目光直直落在冯警官身上。
「我杀了李玲，就在城东的屠宰场。」
话音刚落，冯警官立刻上前抓住了张觉。
张觉没有丝毫反抗，被几个警察压倒在地上，铐住了手腕。
冯警官审问他杀李玲的细节，张觉全盘托出，未曾隐瞒半分。
警察在城东的屠宰场找到了李玲，张觉杀人证据确凿，直接被羁押进了看守所。
新闻上报道了这起凶杀案，我爸妈看到时，仍有些不相信。
直到我妈看到那条短信时，才惊觉不对。
她拉着我爸去了警察局，跟冯警官确认后，才不得不相信了这个事实。
案子没多久就被法院提审，张觉被判了死刑。
死刑前一天，我爸妈申请了探监，张觉同意了。
他好像完全换了一个人，瘦的几乎脱了相，头发也白了很多，像是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头。
他拿起电话，
「爸，妈。」
我妈紧盯着眼前的男人，良久后拿起电话放在耳边，
「为什么要杀了李玲？」
他沉默了一会，声音平静地回复道，
「我跟她分手了半年不到，她就重新找了别的男人，我很恨她。」
「是不是因为虹虹？」
「不是。」
张觉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妈叹息了一声，
「你这样做，虹虹也不会原谅你的，何必搭上自己的性命呢？」
「我欠钟虹的何止这条命呢......」
张觉呢喃着，像是解释给我爸妈听，又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探监时间到了。」
狱警提醒道，张觉站了起来，他朝我爸妈郑重地鞠了个躬，转身回了监狱。
我妈看着张觉的背影，久久没有回神。
第二日，张觉被带到了执行现场。
伴随一声枪响，我和他的一切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