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骤雨初歇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林棠的手指悬在键盘上，像是被冻住了。
对话框里最后一条消息是她发出的——我买了你爱吃的栗子蛋糕，晚上一起看电影吗，而上方显示的时间是三天前。沈言川的聊天框一片死寂，连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都未曾闪烁过。她机械地向上滑动，发现最近半个月的对话里，自己的绿色气泡密密麻麻挤满屏幕，而他的回复永远只有嗯好忙。
窗外的雨砸在玻璃上，像一把散落的钢珠。林棠忽然想起三天前的深夜，沈言川翻身时无意碰到她的手，却触电般缩了回去。那一刻的寒意，此刻顺着脊椎爬上后脑。
她深吸一口气，敲下一行字：我们谈谈好吗
发送键按下的下一秒，沈言川的回复弹了出来。
——我们分手吧。
雨伞被狂风掀翻的瞬间，林棠踉跄着扶住路灯杆，行李箱哐当一声砸进积水里。
白鞋。她盯着鞋尖那片泥渍，突然想起买这双鞋的那天。沈言川蹲在专柜前，用湿巾一点点擦掉鞋底的灰，抬头冲她笑：我们棠棠值得最好的。现在这双最好的泡在污水里，鞋带散成乱麻，像极了她此刻的人生。
需要帮忙吗便利店店员探出头喊。
不用！她几乎是尖叫着拒绝，指甲掐进掌心。不能哭，至少不能在大街上哭。可当她弯腰去拽行李箱拉杆时，一滴水砸在手背上，滚烫的。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苏蔓的名字跳出来：你人呢周姐说你今天没去公司
我……从沈言川那儿搬出来了。
听筒里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苏蔓的骂声炸开：他敢赶你走我现在就过去砍死这孙子！
是我被甩了。林棠扯了扯嘴角，发现连假笑都挤不出来。
沉默像一块湿透的棉布捂住听筒，良久，苏蔓轻声说：密码没变，浴室柜第二层有新的牙刷。
苏蔓的公寓有股柑橘香薰的味道，和林棠身上潮湿的雨水气格格不入。
她蜷在沙发里刷朋友圈，指尖突然僵住——沈言川更新了九宫格。新疆的雪山草甸，篝火晚会，六人合照里他搂着一个穿白色冲锋衣的女孩，两人额头相抵，火光映得瞳孔发亮。配文：我的快乐回来了。
啪！
手机被苏蔓抽走砸进懒人沙发，别看了，喝酒！
冰啤酒罐贴上脸颊时，林棠才意识到自己在发抖。七年，两千五百多天，沈言川追她时在女生宿舍楼下弹坏三把吉他，异地时每月攒钱坐十小时硬座来看她，求婚戒指都藏在床头柜第三格——这些画面突然被九宫格里的笑颜撕得粉碎。
他怎么能……林棠攥紧易拉罐，铝皮凹陷的声响像一声呜咽，上周还说想养布偶猫……
因为布偶猫贵，新女友便宜。苏蔓冷笑，你看那姑娘的淘宝爆款冲锋衣，全身行头不超过五百。
林棠点开沈言川的朋友圈封面，原本是两人在迪士尼的烟花合影，现在换成了一片空白。她颤抖着点开转账界面，红色感叹号刺得眼睛生疼。
他把我删了。
正好！苏蔓夺过手机替她按下删除键，这种垃圾就该待在不可回收站里。
凌晨三点，林棠在浴室镜前顶着黑眼圈。
沈言川第一次留宿那晚，她也是这样盯着镜子。当时他从背后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上闷笑：怎么办棠棠，我可能要违约了。
什么约
说好结婚前不碰你的。他的吻落在她耳后，镜面蒙上一层雾。
现在雾气散尽了。林棠拧开龙头，把整张脸埋进冷水里。那些承诺多像潮汐啊，涨潮时汹涌得让人相信会是永恒，退潮时连道别都懒得敷衍。
手机在洗手台上震动，微博特别关注提示跳出来——沈言川给程橙的旅行照点了赞。照片里女孩举着烤馕大笑，定位显示喀纳斯景区。林棠突然想起去年纪念日，她想去青海湖看鸟，沈言川皱眉刷着机票价格：等明年项目奖金下来再说吧。
原来不是舍不得钱，只是舍不得为她花钱。
穿这件！苏蔓把黑色吊带裙扔到她头上，渣男配不上你流泪，但配得上你艳压群芳！
林棠看着镜子里苍白的脸，忽然想起毕业典礼那天。她穿着学士服在礼堂门口摔了一跤，沈言川冲过来时连相机都扔了。后来他一边给她膝盖贴创可贴一边嘟囔：要是留疤了，婚纱照得修图加钱……
发什么呆苏蔓扯开她攥着裙摆的手，记住，从今天起你的眼泪是市值一个亿的珍珠，沈言川那种创业板垃圾股不配拥有！
衣橱门关上的刹那，林棠瞥见最底层那个蓝丝绒盒子。求婚戒指还在她这里，沈言川连要回去的兴致都没有。
手机突然震动，陌生号码发来短信：棠棠，我们见一面。
林棠正要删除，第二条追进来：我在老地方等你，关于程橙的事……你该知道真相。
雨又下大了。
第二章：暗涌重逢
雨帘将咖啡馆的落地窗割成模糊的碎片，林棠盯着桌上震动的手机。第三条短信挤进来：你不来，我就去公司找你。
沈言川最知道她的软肋在哪里。
推开玻璃门的瞬间，风铃晃出清脆的响动。沈言川坐在靠窗的老位置——那是他们第一次约会时他特意挑的座位，因为能看到棠棠从马路对面跑过来的样子。此刻他正用纸巾擦拭程橙照片上的咖啡渍，听到脚步声抬头时，眼底闪过一丝狼狈。
为什么删我微信他劈头质问，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照片边角。
林棠把湿漉漉的雨伞戳进伞架，金属碰撞声像声冷笑：这话该我问你。
程橙容易多想。他低头搅动冷掉的拿铁，她看到我们的聊天记录会误会。
玻璃窗映出林棠苍白的脸，她突然想起去年沈言川发烧住院，自己彻夜守在床边时，他迷迷糊糊攥着她的手说：棠棠，我们永远不要删好友好不好那时的呼吸滚烫，此刻的咖啡却凉得刺骨。
约我出来就为说这个她故意放大手机屏保——昨天刚换的雪山壁纸，我十五分钟后有项目会。
沈言川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你非要这么跟我说话我们七年……
是六年十个月。林棠甩开他的手，差两天满七年的时候，你换了微信头像。
棠姐，你的美式。实习生小夏把咖啡放在桌角，欲言又止地瞥向门口。
林棠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程橙正抱着一摞文件挨个工位问好，马尾辫随着蹦跳的动作甩来甩去。当她转到林棠面前时，杏仁眼里盛满毫无杂质的笑意：林组长！言川说您特别厉害，让我多跟着学习！
文件夹啪地砸在桌上，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
叫我林棠就好。她抽出策划案，在程橙指着封面惊呼好漂亮的插画时淡淡补充，这是沈言川毕业设计获金奖的作品，你男朋友没提过
程橙的笑容僵在脸上。
午休时的茶水间像个蜂巢，八卦的嗡鸣从排气扇缝隙里漏出来。
听说程橙是空降沈工天天来接她下班呢。林组长之前请病假该不是……
林棠握着马克杯的手指节发白，身后突然响起轻快的女声：前辈要喝手冲咖啡吗言川教过我虹吸壶的用法哦！
程橙举着咖啡壶贴近她，柑橘香水味混着焦苦气息扑面而来。林棠后退半步，看着深褐液体溅在对方袖口：小心烫。
哎呀！程橙突然松手，玻璃壶在梳理台炸开碎渣。闻声赶来的同事只看到她通红的手背和满眼泪花，不怪林组长，是我太笨了……
火锅蒸腾的雾气里，沈言川正在给程橙剥虾。他依旧戴着那枚钛钢尾戒——毕业旅行时林棠用兼职薪水买的对戒，她的那枚早锁进办公室抽屉最底层。
林组长怎么不吃辣锅程橙把蘸料碟推过来，言川说你以前最爱吃变态辣。
沈言川的筷子尖顿了顿，虾肉掉进红汤里。
胃不好，戒了。林棠抿了口大麦茶。这话半真半假，去年陪沈言川应酬喝到胃出血后，他就再不许她碰辛辣。如今禁令解除，忌口倒成了习惯。
主座突然有人问：林组长和沈工是大学同学吧
整张桌子骤然安静，只有程橙咬着吸管发出含糊的嗯声。沈言川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擦手：不同专业，接触不多。
玻璃转盘上的毛肚停止了旋转，林棠看着那片渐渐蜷缩的肉，想起大二跨年夜。沈言川翻墙进女生宿舍送红糖姜茶，被保安追出两条街后给她发语音：棠棠，我这辈子只为你这么疯过。
确实不熟。她笑着夹起毛肚按进辣锅，毕竟沈工当年追了女神三年都没追上，我们这种普通校友更说不上话。
程橙的筷子啪嗒掉在桌上。
洗手间的镜灯太亮，照得林棠眼底的血丝无所遁形。她掬了捧冷水扑在脸上，身后隔间突然传来程橙带着哭腔的声音：你从来没说过追过别人……你说我是初恋……
沈言川的叹息隔着门板闷闷传来：陈年旧事提它干嘛
那你为什么留着前女友的……
程橙！玻璃碎裂的声响打断对话，我说过最讨厌翻旧账的人。
林棠盯着瓷砖缝隙里的红酒渍，突然觉得荒谬。当年她发现沈言川和学妹的暧昧短信时，这人可是举着玫瑰花在办公楼前跪了半小时。果然被偏爱的才能有恃无恐，先放手的人连愧疚都是限量款。
回到包厢时，程橙正举着酒杯往沈言川怀里钻：前辈们说我该敬林组长一杯！
琥珀色液体在杯壁晃出危险的弧度，林棠刚要抬手，沈言川突然抢过酒杯一饮而尽：她酒精过敏。
满桌起哄声里，程橙的表情像被打碎的拼图。林棠晃着空杯轻笑：沈工记错了，过敏的是你现女友。她指向程橙腕间泛起的红疹，玛格丽特里的龙舌兰，三分钟见效。
散场时雨还没停，林棠在便利店屋檐下等车。身后传来踉跄的脚步声，程橙抓着她的包带喘气：你以为赢了吗他手机相册最底层有个加密文件夹，密码是你生日！
叫车软件显示司机已到达，林棠甩开她的手：这种伎俩太低级了。
那这个呢程橙突然亮出手机，屏保是沈言川熟睡的侧脸。放大照片右下角，床头柜上赫然摆着蓝丝绒戒指盒——本该锁在林棠办公室的那个。
霓虹灯在积水里碎成血泊。
第三章：裂痕昭然
程橙的手机屏幕在雨夜里泛着冷光，戒指盒上的锁扣反光刺得林棠瞳孔骤缩。她分明记得那枚蓝丝绒盒子被自己用三把密码锁封在办公室保险柜里——除非有人撬开三道钢栓，或者，有人复制了她的指纹。
你猜他昨晚为什么没来聚餐程橙的声音混着雨声，像把生锈的刀片，他说要取回重要的东西。
林棠的指甲陷进掌心，便利店暖黄的灯光将她的影子钉在积水里。三天前项目资料室失窃的监控画面突然闪过脑海，保安曾说门锁没有破坏痕迹。
叫车软件开始倒计时，程橙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你看清楚，他连你们最后这点念想都要拿走！
雨伞被狂风吹翻的刹那，林棠看清程橙眼底的恐惧。那不是胜利者的眼神，而是溺水者抓住浮木的绝望。
指纹锁发出幽蓝的光，林棠的食指悬在识别区上方。三天前的监控录像显示，最后一次开启保险柜的时间是凌晨1点47分——正是她因急性肠胃炎住院那晚。
咔嗒。
空荡荡的保险柜里飘出一张便笺纸，沈言川的字迹龙飞凤舞：物归原主。她捡起纸片时，指腹蹭到干涸的咖啡渍，突然想起上周例会时程橙不小心打翻在她桌上的拿铁。
手机在凌晨三点震动，苏蔓发来偷拍视频：沈言川的办公室亮着灯，程橙正将戒指盒塞进他的公文包。镜头拉近，女孩手腕上戴着林棠丢失的铂金链子——那是去年情人节沈言川送的礼物，内圈刻着TYLR
7ever。
需要法律援助吗苏蔓的语音带着咬牙切齿的电流声，这是盗窃罪加侵犯隐私。
林棠将便笺纸揉成团砸向墙壁，纸团弹进垃圾桶的瞬间，胃部传来熟悉的绞痛。
消毒水的气味钻进鼻腔时，林棠正盯着点滴管里的透明液体。走廊传来刻意压低的争吵声：……你疯了吗她办公室有监控！
怕什么她现在就是个病秧子。程橙的声音像淬了毒的蜜，再说你不是早就想拿回戒指正好让她彻底死心。
轮椅碾过地板的吱呀声突然逼近，林棠抓起手机佯装沉睡。门缝里漏进沈言川的叹息：她毕竟跟了我七年……
七年又怎样程橙的笑声甜得发腻，现在睡在你床上的是我。
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骤然炸响，护士冲进来时，林棠的手背已经肿成青紫色——她生生拔掉了输液针头。
晨会上，程橙将U盘推过来时，指甲上的碎钻闪得人眼花：这是林组长要的销售数据。
林棠捏着滚烫的U盘，想起昨夜苏蔓发来的解码文件。市场部原始数据中的运动鞋退货率明明是12%，此刻屏幕上的数字却变成了8.5%。
小林啊，合作方很满意这份报告。总监笑着拍她肩膀，程橙这次立功了。
会议室玻璃映出程橙得意的笑，林棠突然想起大三那年，沈言川偷改实验数据被导师当场抓包。那天他红着眼睛抱住她：棠棠，我只有你了。
冷气从脚底漫上来，她打开手机相册。昨晚偷拍的保险柜便签在放大后露出端倪——主字右上角多出一滴墨渍，和沈言川写永远时的习惯如出一辙。
LED大屏将错误数据放大十倍时，合作方代表皱起眉头：退货率与我们的调研不符。
程橙攥着激光笔的手指开始发抖，求助般望向评审席末端的沈言川。林棠起身的瞬间，高跟鞋在地面敲出清脆的节奏，像刽子手磨刀的声音。
请调出6月18日的仓库监控。她将U盘插入终端，当日退货商品实际数量为1200双，而非系统记录的800双。
视频里，程橙正在仓库角落撕掉商品溯源码。镜头拉近，她腕间的铂金链子晃出一道冷光。
这不可能！程橙尖叫着冲过来，你伪造证据！
林棠点开云端备份，沈言川修改数据的操作记录赫然在目。评审席响起嗡嗡的议论声，她转头看向脸色惨白的沈言川：忘了说，我的工作邮箱绑定了数据追踪系统。
庆功宴的香槟塔映着霓虹，林棠在消防通道里查看未读消息。沈言川的头像时隔三个月再次跳动：你变了。
玻璃门外传来程橙的哭喊：你说过会帮我兜底的！
我没想到她会做到这种地步……沈言川的尾音消失在安全门后。
林棠按下删除键，抬头时看见镜面墙上自己的倒影。曾经为他蓄的长发剪成了利落锁骨发，苍白脸颊被战利品的红晕点燃。她突然想起那双泡在污水里的白鞋——真正该被丢弃的，从来不是弄脏的东西，而是让你弄脏自己的人。
电梯门即将闭合的瞬间，程橙冲进来抓住她的衣领：你以为赢了他电脑里全是你的照片！聚餐那晚他喝醉喊的是你的名字！
口红蹭在雪白的衬衫领口，像道新鲜伤口。林棠按下报警键，在保安赶来前轻声道：真可怜，你连替代品都算不上。
二十三楼的风穿透长廊，沈言川办公室传来重物坠地的巨响。
第四章：逆风破局
沈言川办公室的玻璃隔断裂成蛛网，程橙的高跟鞋尖还沾着瓷片碎渣。林棠站在二十三层的安全通道口，看着保安架走歇斯底里的程橙——她手里攥着半截撕烂的照片，泛黄的边角隐约露出迪士尼烟花的痕迹。
放开我！我要见沈言川！程橙的珍珠耳钉甩飞出去，滚到林棠脚边。那是去年七夕限量款，当时沈言川托了三个代购才抢到。林棠弯腰捡起耳钉，在程橙扑过来时轻声道：赝品戴久了，真以为自己配得上珍珠了
消防通道的门重重关上，隔断了哭骂声。林棠摩挲着衬衫领口的口红印，突然想起苏蔓的话：脏了就直接撕掉，犹豫只会让污渍渗进纤维。
茶水间的咖啡机发出空洞的轰鸣，林棠端着杯子站在门外。
听说林组长是靠抢新人功劳上位的
程橙都被逼得自残了，今早在洗手间割腕……
你们看过匿名区爆料吗说她给高层当……
玻璃门被推开时刮起一阵冷风，议论声戛然而止。林棠将U盘插进咖啡机旁的投影仪，晨会用的PPT瞬间变成数据对比图。退货率曲线像把滴血的镰刀，将谣言拦腰斩断。
六月十八日下午三点二十一分，程橙在仓库销毁溯源码。她点击播放键，监控视频里程橙腕间的铂金链子清晰可见，需要我报警验证DNA吗
新来的实习生打翻了拿铁，深褐液体顺着桌沿滴落。林棠抽了张纸巾按在污渍上：顺便告诉匿名区楼主，诽谤罪最高判三年。
沈言川的袖扣少了一颗，这是他们恋爱时养成的强迫症——林棠总说他像童话里撒石子的汉塞尔，要靠这些小物件认路回家。
棠棠，我们不该变成这样。他伸手想碰她腕间的伤疤，那是去年替他挡酒瓶划的。
林棠退到天台边缘，江风卷起她的西装下摆：你该去找程橙，她割腕用的修眉刀还是我落在你家的。
沈言川的喉结滚动两下，突然掏出一个蓝丝绒盒子：我重新订了戒指……
用程橙背锅省下的项目奖金林棠笑着打开手机，跳槽通知邮件在屏幕亮起，顺便说，你藏在云盘里的偷拍照，我打包发给网警了。
远处江轮拉响汽笛，沈言川的手机疯狂震动。程橙的尖叫从听筒里炸出来：沈言川！警察为什么会找到我！
苏蔓举着喷枪点燃衣橱时，火苗映得她像个女巫：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林棠看着火焰吞没那件沾着红酒渍的白衬衫——那是沈言川第一次升职时她送的礼物。火舌舔过袖口的金线刺绣，突然爆出个蓝色火星，恍惚间又回到毕业晚会那晚。沈言川在篝火旁弹唱《小幸运》，火星溅在她裙摆上烧出个洞，他慌得差点把吉他扔进火堆。
哭什么苏蔓往火堆里扔进最后一条领带。
烟熏的。林棠把辞职信复印件丢进火堆，看着沈言川三个字蜷曲成灰。
手机在灰烬旁震动，猎头发来消息：鸿星集团对您的雪峰项目很感兴趣，约明天面谈
沈言川出现在包厢时带着瘀青的眼角，程橙的指甲印还横在颈侧。他盯着林棠手边的玛莎拉蒂钥匙：你非要赶尽杀绝
这话该问你的小女友。林棠抿了口瑰夏咖啡，她往我车上泼油漆时，没想过行车记录仪开着
沈言川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尾戒在桌面划出刺耳声响：我们七年……
玻璃门被推开，穿藏青色高定西装的男人径直落座：抱歉来迟了，刚结束和林总的视频会议。他瞥了眼沈言川僵在半空的手，这位是
前同事。林棠抽回手，将鸿星集团的合作方案推过去，陈总对雪峰项目的冰川概念感兴趣
沈言川的瞳孔猛地收缩——那是他三年前被否定的提案，林棠曾熬夜帮他改过十二稿。
陈总离开前递来烫金邀请函：北极科考队的赞助商名额，林小姐有兴趣的话……
沈言川在电梯口拦住她，衬衫领口还沾着程橙的粉底：那个陈总看你的眼神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林棠按下下行键，像你当初透过我室友偷看我时那样
电梯镜面映出两人扭曲的倒影，沈言川突然笑了：你身上这件衬衫，是我送你的第一件生日礼物。
错了。林棠扯开领口，内标赫然是某高奢品牌当季新款，你送的那件，上周烧给了我的七年青春。
负一层的停车场传来引擎轰鸣，陈总的迈巴赫大灯刺破黑暗。沈言川的手机疯狂震动，屏幕上跳动着程橙的三十七个未接来电。
第五章：新生向阳
迈巴赫的尾灯在停车场拐角划出一道猩红弧线，像道未愈合的伤口。林棠拉开车门时，后视镜里映出沈言川的身影——他站在消防通道的绿光里，手机屏幕的蓝光爬上他的下颌，像团幽浮的鬼火。三十八个未接来电。
需要等您处理私事吗陈总转动方向盘，腕表表盘折射出冷冽的碎光。
我的私事三分钟前烧完了。林棠扣上安全带，瞥见扶手箱里露出半截北极科考队的宣传册。封面的冰川倒映着极光，让她想起沈言川电脑里那些加密照片的命名格式：TY_冰川蓝_2018。
车载音响突然播放《卡农》，沈言川求婚时用的曲子。陈总修长的手指在节奏中轻敲：要换歌吗
不用。她按下车窗，让十一月刺骨的风灌进来，这首适合送葬。
鸿星集团的会议室悬着一幅巨型雪山油画，林棠的指尖抚过画框边缘的铭牌：《珠峰北坡·2046》。陈总端着咖啡走近：这是我父亲登顶时拍的。
令尊是陈凛教授林棠的瞳孔微微收缩，那位著名极地摄影师正是她大学时的偶像。
玻璃幕墙外的阳光突然被云层吞没，陈总的声音混着咖啡香飘来：他临终前说，真正的冰川蓝不是颜料能调出来的。
投影仪亮起的瞬间，林棠看见自己的雪峰企划书躺在桌面上，批注栏里多出一行遒劲的字迹：冰川消融前，要不要亲眼看看真的冰裂痕
电子屏滚动着飞往雷克雅未克的航班信息，林棠在安检口摘下铂金链子。金属扣弹开的刹那，身后传来行李箱翻倒的声响。
抱歉。穿冲锋衣的男人蹲身帮她捡文件，登山扣上的冰镐挂坠叮当作响。他抬头时，左眉骨的疤痕被顶灯照得发亮：林小姐的极光酒店提案，颠覆了传统环保概念。
登机牌从文件夹滑落，林棠看着对方捡起的动作突然僵住——旅客姓名栏印着陈凛，与那幅雪山油画的署名一模一样。
家父的遗作能启发您，是他的荣幸。男人将登机牌递还，冰镐挂坠擦过她手背，顺便说，我是这次科考队的随行医生。
广播开始催促登机，陈总在VIP室门口举起香槟杯。林棠回头望去，航站楼的玻璃幕墙外，沈言川的黑色轿车正缓缓驶离出发层。副驾驶座上，程橙的红色围巾像道新鲜的血痕。
直升机的螺旋桨切开格陵兰岛的晨雾时，林棠看见第一道冰裂痕。蓝黑色海水从冰川裂隙间涌出，宛如大地的血管。陈凛调整着摄像机参数突然开口：你知道为什么探险者痴迷裂缝
因为危险孕育新生。她伸手去接飘落的冰晶，就像珊瑚礁白化后……
因为裂缝会说话。他打断她，指腹擦过她手套上的雪粒，它们记得每个坠入深渊的人怎么呼救。
对讲机突然炸响电流声，科考队长惊呼：西南侧冰架异常震动！陈凛抓过安全绳往她腰间扣时，冰川深处传来雷鸣般的闷响。林棠在剧烈颠簸中抓住他手腕，瞥见他冲锋衣内袋露出的照片一角——是她路演时的抓拍，雪峰PPT上的蓝光映得她像尊冰雕。
暴风雪困住考察站的第七天，林棠在仪器室的暖光里写邮件。苏蔓发来的视频缩略图在屏幕上跳动：沈言川的公司宣告破产，程橙在法院门口被记者围堵，无名指上的钻戒在闪光灯下像个拙劣的谎言。
你选的冰川蓝比照片更震撼。陈凛抱着热可可斜倚门框，登山表盘显示零下四十二度，要不要和我打赌
赌什么
赌你回国后第一个联系的人。他笑着点亮手机屏，未接来电列表空空如也，我赌是让你重获新生的人。
卫星电话突然响起，林棠看着陌生的国际区号按下接听。电流杂音中传来模糊的男声：棠棠，我找到你落在仓库的……
她挂断电话，将卫星电话扔进冰桶。陈凛的轻笑混着风雪卷进来：你输了。
钻机穿透最后十米冰层时，气泡从万年蓝冰中升腾。林棠隔着防护面罩抚摸冰芯上的裂痕，突然发现某道纹路酷似云江市的轮廓。陈凛的声音从对讲机传来：这是冰核样本第2046号，以发现者命名。
直升机掠过冰原时，她看见自己的影子投在冰川上，与无数探险者的足迹重叠。背包侧袋的卫星电话再次震动，这次是鸿星集团的加密邮件——南极站设计方案全票通过，期待您亲自奠基。
舷窗外，极光如翡翠绸缎铺满天际。林棠将沈言川发来的最后一条短信标记为垃圾信息，关机前拍下冰原落日。照片角落，陈凛的剪影正在冰丘上展开旗子，旗面绣着雪峰项目的LOGO，以及一行小字：
献给所有裂缝中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