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腊月二十三的雪片子跟不要钱似的往下砸，魏家六兄妹在灶坑前围成一圈，眼珠子都快掉进铁锅里了。锅里炖着酸菜白肉，咕嘟声混着魏老蔫的旱烟味，把破窗户纸震得直哆嗦。爹，镇中学催学费呢。老二魏衍丽把通知书往炕沿上一拍，油墨印子蹭了满手。他这名儿是接生婆听岔了给上的户口，打小就被喊作魏艳丽，活脱脱成了老魏家的头号笑话。
魏老蔫嘬着烟袋锅子没吱声，眼角瞥见院里那辆祖传的枣红马车。车轱辘上的冰溜子足有三寸长，活像挂了一排水晶门帘。这马车打他太爷爷那辈就在，拉过抗联伤员，运过公社粮食，如今倒成了全屯子最后的老古董。
卖了吧。炕头纳鞋底的老伴突然出声，针尖在头发上抹了抹，六个崽子念书要紧。
外屋地突然哐当一声，老三端着猪食盆子冲进来：爹！猪圈又倒了两头！他脑门上的雪粒子混着汗珠子，在棉袄领子上洇出个歪歪扭扭的地图形状。
魏老蔫终于坐不住了。他趿拉着胶皮靰鞡往猪圈跑，后头呼啦啦跟着一串萝卜头。老母猪躺在稻草堆里直哼哼，肚皮上紫斑跟泼了墨似的。这已经是今冬第七头了，眼瞅着年关卖猪的钱要打水漂。
搁这儿演苦情戏呢墙头突然冒出个狗皮帽子，三叔踩着雪堆子翻进来，镇上防疫站新来的大学生，说有特效药！他掏出一沓宣传单，上头印着科学养殖四个大字，被雪水泡得跟酸菜叶子似的。
当晚老魏家开了紧急会议。大姐把嫁妆箱子撬了，五妹把攒了三年的钢镚倒出来，连六岁的小弟都贡献了弹珠。魏衍丽攥着皱巴巴的钞票往镇里跑，胶鞋底子打滑摔进雪窝子，怀里的暖水瓶却抱得死紧——那里头装着全家最后的希望。
防疫站的白墙皮被小广告糊得跟打补丁似的，魏衍丽缩在长条椅上，怀里暖水瓶让羽绒服鼓出个可笑的弧度。窗口飘来股消毒水味儿，混着前头大婶拎的酸菜缸子，熏得他直犯恶心。
魏艳丽！魏艳丽在吗
走廊炸开的喇叭声让所有人齐刷刷扭头，魏衍丽臊得恨不得钻暖气片底下。他猫着腰蹭到窗口，玻璃后头坐着个穿白大褂的姑娘，胸牌上林雪俩字亮得扎眼。
同志，俺叫魏衍丽......
这不写着魏艳丽么林雪戳着户口本复印件，嘴角绷得笔直。她身后的锦旗突然啪嗒掉下来半截，露出妙手仁心的后俩字，活像挂了个仁心招牌。
等扛着冰坨子似的药箱出防疫站，日头已经歪到供销社房檐了。魏衍丽盯着药瓶上聚维酮碘四个字直发懵，这洋气名字跟老魏家猪圈实在不搭调。他正琢磨着，三叔的拖拉机突突突从苞米地钻出来，车斗里还蹲着个戴金丝眼镜的年轻人。
这是省城来的技术员小陈！三叔扯着嗓子喊，拖拉机排气管喷出的黑烟糊了年轻人一脸。
老魏家院里支起了临时灶台，大铁锅里药水咕嘟冒泡，蒸汽把窗玻璃糊成毛玻璃。小陈技术员举着喷雾器讲解要领，眼镜片蒙着层水雾：要注意给药浓度配比......
啥叫浓度五妹举着酱油瓶子插话，跟兑大酱汤一个理儿不
全家哄笑中，大姐突然拎着花被面冲进来：防护服改好了！她把结婚时扯的牡丹缎子裁成围裙，领口还缝着从旧棉袄拆下来的毛领子。六弟套上这身行头，活像年画里偷跑出来的散财童子。
深夜猪圈亮起二十瓦灯泡，魏家人套着五颜六色的防护服忙活。魏老蔫给猪打针手直抖，老母猪一撅屁股，针头稳稳扎在老三屁股蛋上。小妹抱着课本尖叫：书上说消毒要顺时针！正在逆着擦栏杆的老四脚底打滑，一屁股坐进泡着药草的洗衣盆。
最绝的是魏衍丽发明的气味防疫法。他把苍术艾草缝进小妹的破袜筒，挂在猪圈梁上晃悠。这味冲得隔壁王婶家的看门狗连夜搬家，倒是真没见着蚊蝇往圈里凑了。
天蒙蒙亮时，老魏家横七竖八躺在稻草堆上打鼾。小陈技术员眼镜腿断了半截，正用橡皮膏粘着写报告：......该户创造性运用传统中医药熏蒸法......他抬头望了望梁上随风摇晃的破袜子，钢笔尖在纸上洇出个墨疙瘩。
天刚泛起鱼肚白，老魏家院门就被拍得山响。魏衍丽顶着鸡窝头开门，迎面撞见二十多个穿蓝制服的人，打头的举着摄像机，黑洞洞的镜头活像枪管子。
我们是省畜牧局专家团！戴红袖章的老头嗓门洪亮，震得房檐冰溜子噼里啪啦往下掉。后头穿貂皮大衣的女人捏着鼻子，高跟鞋在冻土上戳出俩小坑：接到举报说这里搞封建迷信防疫......
魏老蔫提着裤腰带从茅房蹿出来，正撞见六弟举着熏猪圈的破袜子往专家跟前凑。袜筒里残留的艾草灰扑簌簌往下掉，貂皮大衣上顿时落了层黑雪。
这就是证据！女人尖叫着往后蹦，金丝眼镜小陈突然从人群里钻出来：张处长，他们用的确实是古法苍术熏蒸......
院里顿时乱作一团。大姐抄起扫帚追着拍猪圈的摄像师跑，五妹把验收组带的矿泉水全倒进消毒桶，最绝的是三叔，不知从哪牵来头戴红花的待产母猪，直接堵住了专家组退路。
都消停！魏衍丽突然跳上磨盘。他裹着大姐的碎花围巾，活像棵移动的鸡冠花：各位领导瞅好了——说着抡起搅饲料的铁锹，把梁上挂的破袜子全挑下来，这是我们老魏家祖传的驱邪香囊！
验收组集体傻眼时，小妹抱着寒假作业本冲出来：《齐民要术》卷六记载，取艾纳香草悬于梁，可避猪瘟！她作业本上的涂鸦小猪正龇牙咧嘴冲镜头笑。
穿貂皮的女人突然蹲下，金丝眼镜贴着猪槽子直哆嗦：这食料配比......她沾着猪食的手指头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绿光，你们往饲料里掺了婆婆丁
可不咋的！灶台后冒出个沾满草灰的脑袋，老二举着捣药杵嘿嘿乐：中药铺李瞎子给的方子，清热败火还省饲料钱！他脚边躺着个豁口陶罐，里头墨绿色浆糊正咕嘟冒泡。
验收组临走时，摄像机愣是拍下十八个精彩镜头：六弟给猪仔唱二人转催奶，老三用火炕余温烘药草，连魏老蔫那杆铜烟锅都成了专家们争论的民间消毒器具。只有大姐缩在灶间，盯着被面改的防护服掉金豆子——她未婚夫刚托人捎话，说老王家丢不起穿破嫁妆的媳妇。
日头落山时，魏衍丽蹲在井台边搓药渣子。墙根突然闪过道黑影，林雪拎着档案袋鬼似的冒出来：魏艳丽同志，关于你的户籍问题......
灶台前的挂历刚撕到初八，老魏家院里突然炸开二踢脚。穿涤纶中山装的媒婆踩着满地炮仗皮，身后跟着二十多个抬红木箱的壮汉，箱盖上王记粮油的金漆晃得人眼晕。
老魏家的闺女咱可不敢要！王老板甩出件牡丹纹防护服，袖口上还沾着猪饲料，拿嫁妆被面裹猪圈，晦气！
大姐攥着剪刀缩在里屋，外头吵嚷声混着六弟学驴叫的起哄声。突然刺啦一声，魏衍丽扯开红木箱上的封条，掏出捆红布条就往身上缠：王叔您瞅好了，这可是最新潮的防护服！
满院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蹿上房梁。红布条在寒风里飘成个八爪鱼，底下五妹敲着铁皮桶唱大鼓书：正月里来闹新春，魏家儿郎赛红娘......三叔适时放出圈里刚痊愈的老母猪，畜生顶着红盖头直往王老板裤腿上蹭。
胡闹！穿貂皮的张处长突然从看热闹的人群里钻出来，胳膊底下夹着卷报纸。头版头条赫然是魏家人穿花布防护服的照片，标题写着《民间智慧助力乡村振兴》。
王老板的金丝眼镜滑到鼻尖，瞅见照片角落里模糊的王记粮油包装袋。他眼珠子骨碌一转，突然拍着大腿喊：亲家公！这防护服作坊算我们一份股！
混乱中没人注意林雪溜进了西厢房。她抖开泛黄的档案袋，1998年的接生记录上洇着褐色的血渍：当时接生婆把男孩登记成艳丽，是因为......话没说完，外头突然传来小妹的尖叫。
晒谷场上，十八个缝纫机头挨头排成八卦阵。大姐踩着老式蝴蝶牌缝纫机，碎布头在她手里翻成朵朵莲花。魏衍丽发明的中药百家衣正被客商疯抢——每件衣裳都缝着乡亲们捐的布片，兜里还塞着防疫香囊。
这叫众筹！大学生村官举着手机直播，镜头扫过六弟给衣裳盖邮戳的屁股印。王老板带来的红木箱早被拆了当包装盒，牡丹纹防护服成了抖音爆款，订单排到三年后开春。
深夜，魏衍丽蹲在井边洗颜料手。林雪的影子浮在水面上：当年接生婆故意写错名字，是为躲计划生育......井底突然传来蛙鸣，惊碎了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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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屋突然亮起灯，魏老蔫正给祖传马车上漆。车辕新刻了行小字：魏记防疫号，六个木雕小人儿在车篷上挤作一团。月光漏过指头大的小妹雕像，正巧照在炕头那件没送出去的嫁衣上。
老魏家新安的霓虹招牌在雪地里淌着红油，上头魏记防疫四个字还是用口红描的。院里支着三口大铁锅，艾草烟混着王老板新进的香精味，熏得麻雀都不敢落脚。
订单压到后年开春啦！五妹踩着缝纫机嚷嚷，突然被卷进去半截麻花辫。正乱着，村口突然传来唢呐声，十八个戴白口罩的老太太抬着顶花轿，轿帘上绣的送子观音直冲魏家大门眨眼。
领头的豁牙婆子抖开泛黄的接生簿：魏艳丽这名儿是我姑奶奶写的！她指甲缝里的朱砂红得瘆人，那年头生男娃要罚三头猪，她故意把衍写成艳......
魏衍丽攥着户口本僵在门槛上，小妹突然举起寒假作业本：老师说要尊重历史！她作业本上画着个穿花袄的男娃娃，头顶歪歪扭扭写着魏艳丽三个字。六弟趁机把墨汁泼在接生簿上，1998年那页顿时晕出个胖娃娃形状。
当晚老魏家开了祠堂。月光从漏风的瓦缝里淌进来，魏老蔫把祖传的铜烟锅摆在供桌上：甭管叫啥，都是咱老魏家的种！大姐突然掀开红盖头——那是她用百家衣的边角料新缝的，上头还缀着王老板粮行赞助的金纽扣。
祠堂外头突然传来引擎声。改装成防疫马车的祖传枣红车突突突开进院，车头绑着大红花，车斗里堆满中药香囊。三叔从驾驶室探出脑袋：防疫站征用咱们当流动宣传车咧！
流动防疫车头天上路就闹了笑话。六弟抱着二维码牌子收鸡蛋当诊金，五妹在车顶唱防疫版《小拜年》，最绝的是魏衍丽——他穿着百家衣改的防护服，后背印着魏艳丽三个大字满村转悠。大姑娘小媳妇追着车跑，愣是把防疫宣传搞成了庙会。
半夜收车时，车斗里突然传出婴儿哭。掀开药草堆一看，襁褓里塞着张字条：求魏娘娘赐福。魏衍丽抱着娃娃直哆嗦，小妹突然指着孩子耳后的红痣叫起来：跟接生簿上画的一模一样！
祠堂里的铜烟锅突然当啷一声倒地。月光正好照在接生簿的墨渍上，那个胖娃娃的耳后渐渐显出一颗红点......
防疫马车轮子陷进泥坑时，魏衍丽正给百家衣缝最后颗纽扣。车外突然传来敲铁盆的动静，十八个披麻袋的村民围成圈，领头的赵神婆把香囊扔进火堆，蹿起的绿火苗惊得拉车的老马直尥蹶子。
魏娘娘的香囊招瘟神咧！赵神婆甩着挂满瓶盖的腰铃，身后壮汉抬着口吐白沫的母猪，用了你家的货，俺村牲口全蹿稀！
魏衍丽攥着豁口的陶药罐直发懵，裤腿突然被拽了拽。六弟蹲在车底举着半块麻花：哥，王老板给的香精是过期的！包装袋上的生产日期被涂改液抹得跟鬼画符似的。
老魏家当晚开了三堂会审。王老板的金丝眼镜在灯泡下反着光：乡亲们不懂科学，牲口拉稀是换季正常现象......话没说完，三叔牵来头戴防毒面具的羊，畜生嚼了香囊后竟跳出段街舞。
这叫生物质检！小妹把寒假作业拍在炕桌上，她画的检测流程图活像跳大神符咒。大姐突然掀开地窖，二十坛泡着中药的酸菜赫然在目——这是按接生簿里夹的古方腌的，坛口还封着太奶奶的嫁衣布。
凌晨三点，魏家院里支起十口腌菜缸。魏衍丽穿着百家衣改的防护服，把问题香囊全倒进缸里发酵。六弟拿粪叉当搅拌棍，五妹在缸沿贴满出入平安的春联。赵神婆扒墙头偷看，吓得从梯子滚下来——那缸里冒的紫烟活像妖怪现形。
第二天防疫马车变成了移动实验室。车斗里酸菜缸用红绳捆成八卦阵，小妹举着扩音器喊：免费接种肠道益生菌！村民们端着尿盆排成长龙，六弟发明的验屎色卡在人群中传得比扑克还快。
王老板在此时带着摄像机上门，镜头前他搂着魏衍丽肩膀：我们改良的香囊添加了祖传酸菜酵素......突然嘭的一声，车斗里蹦飞的缸盖正扣他头上，酸菜叶子顺着金丝眼镜往下滑。
混乱中没人注意林雪溜进了地窖。她的手电光扫过太奶奶的嫁衣，突然照见布角绣着福星痣图案。地面传来震动，那件泡在药坛里的嫁衣竟慢慢浮出个婴儿轮廓......
魏家院里的酸菜缸集体闹妖是在腊八那天。五妹掀开缸盖捞腌萝卜，突然被窜出来的紫雾喷了个倒仰。六弟抄起粪叉要降妖，叉尖刚戳进缸沿，整口缸突然跟爆米花机似的砰地蹦出三丈高。
艾玛这酸菜成精了！三叔搂着歪脖子枣树直哆嗦。半空中翻飞的酸菜叶子拼出个财神爷轮廓，底下看热闹的村民呼啦啦跪倒一片，连赵神婆的腰铃都吓掉了俩铜铃铛。
魏衍丽顶着酸菜帮子从缸底钻出来，手里攥着团发酵过度的药渣：这是益生菌活性超标......话没说完，被发酵气体顶飞的缸盖咣当砸中祠堂匾额，乐善好施四个金字顿时变成善施乐善。
混乱中王老板的货车悄悄倒进后院。他指挥伙计把贴着魏记商标的酸菜坛子往车上搬，车尾突然传来声冷笑。林雪举着档案袋挡在月光前，太奶奶嫁衣的投影正巧映在坛身上，浮现出个戴长命锁的婴儿光影。
当年接生婆偷了魏家的长命锁！林雪的影子在坛身上扭成麻花，那锁就缝在嫁衣夹层......话音未落，车上的酸菜坛突然集体放屁似的喷气，发酵过度的益生菌把商标撑成个滑稽的鬼脸。
凌晨三点，老魏家开了场别开生面的质检会。大学生村官把显微镜架在磨盘上，镜头里蠕动的菌群被小妹画成跳大神的灶王爷。大姐抡着捣衣棒敲酸菜缸，每敲一下就有村民举手汇报：我家老母猪下崽翻倍了！俺家公鸡开始下蛋了！
最绝的是赵神婆。她捧着碗酸菜汤当圣水，挨家挨户给人畜做法事。魏衍丽发明的益生菌疫苗被她编成驱邪咒，村头大喇叭整天循环播放：天灵灵地灵灵，魏家酸菜最显灵......
防疫马车开到镇卫生院门口时，魏衍丽后背的魏艳丽已经晒褪了色。他抱着检测报告刚要进门，突然被个戴墨镜的女人拦住。女人掀开襁褓露出婴儿耳后的红痣，指甲上的朱砂色跟接生簿如出一辙。
这孩子得喝魏娘娘特供的酸菜汤。女人往他怀里塞了个鎏金长命锁，锁芯刻着太奶奶的闺名。身后突然传来玻璃碎裂声，卫生院橱窗里的解剖模型正在跳二人转——不知道哪个缺德玩意给标本灌了发酵药汁。
黄昏时分，魏衍丽蹲在河沟洗长命锁。林雪的影子从水面浮出来：接生婆家族靠偷长命锁转运，你手里这个是最后的......话没说完，上游突然漂来十八个胀成球的酸菜坛子，每个坛口都插着王老板粮行的促销旗。
月光照亮河滩时，六弟正领着全村娃娃捡漂流瓶。每个酸菜坛里都塞着张字条：魏记益生菌，包治百病，落款处按着王老板的油手印。魏衍丽把长命锁往小妹脖子上一套，远处防疫马车突然响起欢快的唢呐声——车斗里二十头康复的母猪正在集体跳秧歌。
腊月廿三的庙会活像开了锅的饺子，魏家防疫马车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车顶支着益生菌神汤免费领的幡子，六弟踩着高跷往人堆里撒香囊，每个绣着二维码的布袋都藏着张魏衍丽的卡通女装照。
让让！都让让！王老板的货车突然撞翻糖葫芦架子，二十个戴防毒面具的壮汉抬下口雕花棺材。他撬开棺盖露出成箱长命锁，锁芯刻着各村接生婆的名字：魏家的功德都是偷......
话没说完，棺材里突然蹦出十八只粉红猪崽。喝了益生菌的畜生们后腿直立，齐刷刷跳起天鹅湖。赵神婆的腰铃当场吓劈了音：显灵啦！魏娘娘座下猪童女！
混乱中林雪跳上戏台。她抖开太奶奶的嫁衣，紫外线灯往血渍上一照，布料显出幅完整的分娩图：接生婆偷长命锁是为保孩子命！当年魏家六个娃的锁都......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淹没了后半句。魏家院里那口祖传酸菜缸终于不堪重负，缸体炸成三百六十五片，每片碎陶都嵌着粒金瓜子——正是当年被接生婆们偷藏的长命锁熔铸的。
金雨落下时，魏衍丽正给防疫马车换胎。车轴突然迸出七彩烟雾，益生菌混合冰碴子凝成道彩虹桥。六弟捡的流浪狗崽蹿上车顶，耳后红痣在金光下活像颗朱砂痣。
这才是真财神爷！三叔搂着狗崽亲出响儿，转头看见王老板在捡金瓜子的人群里爬行。他的貂皮大衣被猪崽叼着满场跑，金丝眼镜腿插着根酸菜帮子。
子夜钟响时，老魏家祠堂立起块会蹦跶的功德碑。大学生村官把六个孩子的成长视频刻进二维码，小妹用荧光药水在碑上画满会发笑的猪头。魏衍丽把魏艳丽的户口本复印件糊在碑顶，月光一照，名字里的艳字突然显出血丝勾画的衍。
最绝的是功德碑基座——二十个酸菜坛子垒成莲花状，每隔三分钟就集体喷次益生菌雾。前来祭拜的乡亲们不是被熏出喷嚏就是笑出眼泪，都说这才是老魏家祖传的功德：让阎王爷都能笑岔气。
防疫马车如今成了婚庆专车。大姐穿着百家衣改的嫁衣坐在车头，王老板哭丧着脸在后面推车——他的粮油店改成益生菌分销点了。车轱辘碾过冻土时，带起一串冰晶，月光里浮着1998年那个雪夜的剪影：接生婆把长命锁塞进灶坑，在户口本上画了个笑脸。
魏衍丽抱着耳后有痣的狗崽坐在车尾，防疫服后背新绣了行字：魏衍丽又名魏艳丽。林雪寄来的新户口本塞在裤兜里，封皮上粘着片风干的酸菜叶，在月光下泛着祖传的琥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