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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1

    毒酒初醒,重生归来

    暮色沉沉,将军府内院,碧梧轩。

    夜风透过半开的窗棂吹进来,带着一点初春的寒意。案几上斟满的玉杯中,琥珀色的酒液泛着微微光泽,静静散发着甜腻的香气。

    柳清欢半倚在绣榻上,唇角微勾,指尖缓缓转动着酒杯。

    不远处,身着华服的庶妹柳芷柔笑靥如花,亲手斟满酒盏,声音软糯如水:姐姐今夜得以承宠,当是贺喜,妹妹特意备了这壶桃花酿,请姐姐赏脸。

    前世的柳清欢,便是在这杯桃花酿下中了慢性剧毒。

    当夜,被人污蔑为不贞之女,落得个身败名裂,最终死无全尸的下场。

    而这一切,不过是柳芷柔与姨娘陈氏,联手将军府二房串通,精心编织的一场灭门阴谋的开端。

    指尖微微一紧,柳清欢眼底掠过一抹冷光。

    她前世自幼被寒门父亲教导,温文尔雅,恪守妇道,却终究敌不过暗箭难防,亲情算计。

    可今生,她绝不会再做任人宰割的羔羊。

    柳清欢端起酒杯,眼眸微垂,遮住了所有情绪。

    妹妹一番好意,姐姐怎敢辜负

    她声音温婉动听,依旧是那个柔弱善良的嫡小姐模样。

    轻轻抿了一口酒液,温润如玉的杯盏掩映下,唇角却扬起一抹讽刺的笑。

    这一口,足够了。

    她已经提前换掉了下毒的酒杯。

    真正的毒酒,此刻正握在柳芷柔自己的手中。

    夜更深了。

    待柳芷柔兴致高昂地告辞离开后,柳清欢独自坐在绣榻前,纤指敲击着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杯毒酒,一场劫难。

    她静静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前世临死前的每一个画面——

    父亲冤死狱中,母亲疯癫,自己被囚禁、被羞辱,最终客死异乡,无人收尸。

    手心微微发颤,但她很快控制住了情绪。

    这一次,她不会再心软,不会再犹豫。

    她要一点一点,把欠她的人,通通拉入地狱。

    忽然,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柳清欢睁开眼眸,眼底寒光一闪。

    她悄无声息地走到屏风后,按住匕首柄。

    几息之后,门轻轻推开,一道窈窕的身影闪了进来——

    是阿兰,小厮打扮的丫鬟,前世唯一没有背叛她的人。

    柳清欢心中一松,但面上却仍旧冷静:什么事

    阿兰喘着气,压低声音急急道:小姐,奴婢查到了,是二房那边动的手,连夜送了银票给后院的王嬷嬷,让她在今晚动手害你!

    果然。

    柳清欢眸色更冷。

    她温声道:我知道了。让人守好后院,今晚不许任何人擅自进出。

    阿兰眼中掠过惊讶。

    昔日温顺胆小的小姐,似乎变得不同了。

    多了一份冷静,多了一份令人心安的掌控感。

    夜更深,天边露出微微鱼肚白。

    柳清欢站在窗前,凝视着远处渐亮的天际,心底一寸寸沉静下来。

    这一世,她不会再单靠善良活命。

    她要借重生之力,步步为营,手刃仇人,洗雪冤屈。

    不仅如此——

    她还要站到这座金碧辉煌的朝堂之巅,让那些高高在上的权贵们,亲眼见证寒门之女,如何在权谋与血雨腥风中,开辟出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

    而她,也将在不远的将来,与那个同样身负血债与宿命枷锁的男人——摄政王萧靖,演绎一场权与情的殊死博弈。

    一场关于复仇、救赎与爱的长夜,才刚刚开始。

    2

    暗潮汹涌,将军府试探

    次日清晨,碧梧轩中,晨光微熹。

    柳清欢披着淡蓝色绣花披风,静静坐在梳妆镜前,任由阿兰为她梳理长发。

    铜镜中映出她温婉柔和的容颜,唇角挂着恬静的笑,仿佛昨夜一切未曾发生。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镜子背后的那双眼眸,藏着锋利而隐忍的光。

    小姐,今日太夫人设宴,请各房女眷前往长乐堂叙话。

    阿兰一边为她挽发,一边小声提醒,神情隐隐带着担忧。

    柳清欢轻笑一声,声音温软:去,怎能不去

    今日,就是她第一次试探,将军府真正局势的好机会。

    装得越像旧日那个软弱无害的柳清欢,敌人才会越放心,越容易露出破绽。

    辰时正,长乐堂内。

    太夫人端坐上首,精神矍铄,身着金丝暗纹团花纹袍,神情端庄严肃。

    左右分坐的是各房的夫人小姐,衣香鬓影间暗藏刀光剑影。

    柳芷柔穿着嫩粉色罗裙,眉眼含笑,亲昵地挽着母亲陈氏的手臂。

    而二房庶出的一众小姐,也低眉顺眼地排列在席,时不时投来或明或暗的打量。

    柳清欢携阿兰进来时,动作温雅大方,微微屈膝行礼:孙女拜见太夫人。

    太夫人微微点头,目光从她身上扫过,似笑非笑。

    身子可大好了

    她轻描淡写地问,仿佛昨夜下毒之事从未发生。

    柳清欢低头恭敬答道:多谢太夫人关心,孙女已无大碍。

    声音温婉,神色乖巧,任谁看了都挑不出一丝错漏。

    可就在这表面的温顺之下,柳清欢心中已暗暗提起十二分警惕。

    太夫人知情不报,甚至主动设宴,显然并非单纯关心。

    这场叙话,是试探,也是敲打。

    席间,柳芷柔趁人不备,轻轻凑近,在她耳边低声道:

    姐姐昨夜真是命大呢,妹妹原以为……呵呵,看来菩萨还护着姐姐。

    语气娇软中,藏着刺骨的恶意。

    柳清欢垂下眼睫,轻轻一笑。

    是啊,妹妹好意,清欢自当感念。

    这话说得不冷不热,柔软中带着三分讽刺,让柳芷柔微微一僵。

    柳清欢却面不改色,轻抚衣角,似是不经意地开口:

    听说昨夜二房的王嬷嬷去了后厨,不知是有什么急事

    堂内气氛倏然一紧。

    王嬷嬷正是太夫人身边的老人,资历极老,一直与二房交情匪浅。

    柳清欢这一问,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直指昨夜暗害之事。

    太夫人眉头微蹙,却仍笑道:年纪大了,肠胃不适罢了。

    柳清欢恭顺地低头,不再追问,仿佛真信了这般敷衍之辞。

    可众人心底却已翻起惊涛骇浪。

    午膳时,柳清欢故意提出身体不适,提前离席。

    行至偏僻花园时,一道娇俏身影挡住了她的去路。

    是柳二小姐,柳芷柔的堂妹柳盈盈。

    柳盈盈傲然开口:听说昨夜姐姐差点丧命啧啧,真是可惜了。

    柳清欢抬眸看她,眼底波澜不惊,唇角轻轻一勾。

    二妹妹言重了,清欢命硬,贼人未能得逞,真是谢天谢地。

    柳盈盈没想到她竟如此从容,一时语塞,恼羞成怒:

    别以为你运气好!以后日子长着呢!

    说完,柳盈盈甩袖而去,留下一地浓浓恶意。

    柳清欢静静目送她离开,眼中冷意渐盛。

    将军府表面光鲜,内里早已污秽不堪。

    这一世,她不会再做待宰羔羊。

    她要做猎人。

    一步一步,把这些披着人皮的狼,全数斩于刀下。

    傍晚。

    回到碧梧轩后,阿兰急匆匆来报:

    小姐,奴婢查到了!昨日王嬷嬷确实暗中去了二房,还带走了几瓶药粉!

    柳清欢听罢,只淡淡点头。

    安排人,继续盯着王嬷嬷。

    她声音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阿兰看着自家小姐那清冷沉着的模样,心头一震。

    这一刻,她仿佛看到了一只沉睡许久,如今终于睁开了双眼的猎豹。

    柳清欢知道,今晚这场小试探,只是个开始。

    真正的反击,还远远未到时机。

    可她已经准备好了。

    这一世,她要亲手,把将军府里每一个害过她的人,统统送入地狱。

    不急。

    好戏,才刚刚开始。

    3

    初遇摄政王,权谋之局

    三日后。

    将军府。

    太夫人亲自传令,命柳清欢代表嫡系前往城南护国寺,替祖先祈福。

    名为祈福,实则打发她离府,好让暗中布下的后招顺利展开。

    柳清欢心知肚明,却一口答应下来,温声行礼:清欢遵命。

    离开将军府,马车驶上官道。

    外头细雨霏霏,初春的寒意夹杂着泥土气息,带来几分压抑。

    柳清欢倚在车窗边,心中暗自盘算。

    将军府已然察觉她的异动,下一步,必定不会手软。

    而她……需要新的盟友,才能稳步推进反击。

    抵达护国寺时,寺中香火鼎盛。

    柳清欢换上了素净的湖蓝色襦裙,蒙着薄纱,悄然走入大殿。

    香烟缭绕中,一抹修长挺拔的身影立于佛像前,背影肃穆沉稳。

    他身着黑金暗纹长袍,肩背挺直,气势凌厉如刀锋初出鞘,整个人沉静如山,却自带压迫感。

    柳清欢无意中瞥见,心中微微一凛。

    摄政王——萧靖。

    先帝早逝,新帝年幼,朝局动荡,摄政王萧靖以雷霆手段稳住局势,权倾朝野。

    但外界传闻,这位摄政王心狠手辣,手段冷酷无情,凡是挡他路者,皆被无声无息地抹去。

    柳清欢下意识收回目光,不欲与之生交集。

    可偏偏,命运总爱开玩笑。

    正欲离去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骤然从山道传来。

    一群黑衣刺客持刀闯入寺庙,目标直指萧靖而来!

    护国寺顿时大乱,香客四散奔逃。

    柳清欢心头微震,迅速冷静下来,转身欲避入偏殿,却不料一人影倏然掠过,挡在她身前。

    是萧靖。

    他眉目冷峻,眼神如寒潭深渊,锐利到刺骨。

    你是谁

    低沉的声音在混乱中响起,字字如钧铁落地。

    柳清欢面色平静,微微屈膝,行了一个不卑不亢的礼:民女柳清欢,将军府嫡出。

    她本可直接避开,可偏偏在那一瞬间,抬头与萧靖四目相对。

    四周动乱如潮,唯有这片刻,仿佛凝结成了静止的琥珀。

    萧靖眯了眯眼,似在打量她。

    衣着素净,举止得体,眼神清澈中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锐。

    绝非常人。

    他心中微动,却面无表情地冷声道:护好自己。

    说罢,他抽出佩剑,身形如幽燕掠入人群,剑光一闪,血花四溅。

    柳清欢立在原地,指尖紧扣袖口,悄然观察着局势。

    战斗极快结束。

    一刻钟后,刺客尽数倒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血腥味。

    萧靖负手而立,冷峻的面容上沾染了些许血迹,气势却越发沉凝可怖。

    几名随行暗卫上前,压低声音道:王爷,人已清理,伤者交给府兵处置。

    萧靖微不可察地点头,目光落回柳清欢身上。

    少女仍立于原地,裙摆微扬,面色镇定自若,既无哭嚎求救,也无惶恐失态。

    一如先前,安静而冷静。

    这样的女人,或许比那些高门权贵中娇生惯养的女儿们,更值得警惕。

    你不怕

    他忽然开口,语气淡淡,却带着一丝兴趣。

    柳清欢抬眸,眸光沉静:世道多乱,命如蝼蚁。怕与不怕,又有何分别

    一句话,轻飘飘,却透出一股与年纪不符的冷硬。

    萧靖深深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好胆识。

    他说完,转身离去,留下一抹冷峻孤绝的背影。

    柳清欢望着他的背影,心头微微发紧。

    这位摄政王,比传闻中更危险,也更难以揣测。

    但——

    或许,他也是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

    当然,前提是,她能掌控得住。

    回府的路上,柳清欢倚靠着车壁,微微闭目养神。

    脑海中却不断回响起萧靖那双冷酷深邃的眼睛。

    他,注定不会轻易信任任何人。

    而她,也绝不会轻易臣服于任何力量之下。

    这一场权谋之局,才刚刚开始。

    4

    设局反杀,宅斗初胜

    护国寺一事,似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但柳清欢知道,将军府中那些人,绝不会轻易罢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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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回府不到三日,便传来了柳芷柔要在府中设宴,为母亲陈氏贺寿,邀府内众人共聚。

    明面上是孝顺,暗地里,无非又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局。

    柳清欢轻笑,将请帖随手放下,眸中划过一抹寒光。

    好。

    想要试探,就让她们付出代价。

    是夜。

    碧梧轩内,烛火摇曳。

    阿兰小声问道:小姐,要不要推辞这寿宴定是有诈。

    柳清欢指尖轻叩桌面,声音清冷:

    不仅不推,还要好好赴宴。

    她抬眸,眸光淡定而锋利:

    阿兰,去准备一份小礼。

    阿兰一怔:什么小礼

    柳清欢唇角微扬,笑意淡然却危险:

    摄政王的赐物,如何

    寿宴当天,长乐堂内热闹非常。

    各房夫人小姐衣香鬓影,寒暄声不绝于耳。

    柳芷柔一身绛紫云纹纱裙,花团锦簇中格外耀眼,眉目间皆是得意。

    她早已安排妥当,只等柳清欢丢脸出丑,再由太夫人发作,将她彻底压下。

    清欢姐姐!

    柳芷柔假意迎上,盈盈一拜,笑得一脸天真无邪。

    今日是母亲大寿,姐姐定要多喝几杯才是。

    柳清欢垂眸,眼中寒光一闪即逝。

    她身着一袭素雅月白长裙,乌发轻挽,仅点缀一支温润白玉簪,整个人清清冷冷,如空山新雨后的白梅。

    她温婉一笑,声音柔软:

    自当如此。

    席间,酒过三巡,柳芷柔故意使人劝酒。

    酒盏盏送来,柳清欢却巧妙避过,一杯未沾,只推说身子未愈。

    眼看着预设的局迟迟未能奏效,柳芷柔心下焦急。

    她早安排了人,在清欢所坐席位附近洒了绊人香。

    只待柳清欢一醉,便以失仪之名污蔑她品行不端!

    而一旦名声毁了,就算是嫡女,也翻不了身!

    眼见香气已慢慢弥散,柳清欢忽地起身,取出早已备好的锦盒,盈盈一笑:

    听闻太夫人久爱清供香器,孙女日前幸遇贵人,得一件小玩意儿,特意献上以贺。

    话音一落,周围宾客齐齐侧目。

    贵人

    柳芷柔心中一跳,直觉不妙。

    只见柳清欢揭开锦盒,一只细白无瑕、雕刻精美的玉佩赫然露出——

    那玉佩上,隐隐雕有云纹金凤,拂动之下,流光溢彩。

    堂内一片寂静。

    有人失声惊呼:

    这不是摄政王府赐下的……凤翎玉佩吗!

    摄政王赐物,代表什么

    不仅是恩宠,更是无法随意羞辱、诬陷的铁证!

    太夫人脸色骤变,握着佛珠的手微微发抖。

    柳芷柔更是脸色惨白,几乎站立不稳。

    原本布置好的局,在这枚凤翎玉佩面前,顷刻瓦解。

    柳清欢眸光温婉如水,笑意浅浅:

    孙女无德,得此赐物实乃侥幸,尚请太夫人恕罪。

    话虽谦逊,气势却压倒全场。

    没人敢再提劝酒,更无人敢上前挑衅。

    摄政王的赐物,哪怕只是小物,也代表着无形的护身符。

    一时间,将军府内所有人,都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位素来温顺的嫡小姐。

    ——她,似乎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任人揉捏的柳清欢了。

    宴散后。

    回碧梧轩途中,柳清欢步履轻缓,眉眼如秋水潋滟,透着几分懒散的从容。

    阿兰小声问:小姐,这凤翎玉佩……当真是摄政王所赐

    柳清欢微微一笑:

    自然不是赐给我的。

    护国寺刺客之乱后,摄政王为安抚寺庙百姓,曾赐下数件玉器清供,寺方将其中一件赠予朝中有功之臣,而那人正好与她有旧。

    柳清欢顺水推舟,借了一物,顺势而为。

    不是摄政王亲赐又如何

    今日只需风声传出,将军府上下就必须对她另眼相看。

    这世道啊,

    柳清欢轻叹,眼神清冷如冰,

    只认权势,不问是非。

    阿兰抬头,看着自家小姐清丽倔强的背影,眼眶微微发热。

    她知道。

    小姐回不去从前那个懵懂无知、温软依人的模样了。

    这一世,柳清欢只为自己而活,只为手刃仇人而生。

    夜色沉沉。

    碧梧轩内灯火微明。

    柳清欢坐在窗前,执笔描摹着复杂的棋局草图。

    步步为营,寸寸为谋。

    她唇角微勾,低声喃喃:

    来吧,让我们慢慢算这笔账。

    5

    真相碎片,情感动摇

    夜色渐深,碧梧轩灯火微弱。

    柳清欢披着外袍,手中捧着一封密信,眉眼沉静得几乎没有温度。

    信是阿兰托人秘密送回来的。

    内容简单却足够惊心——

    三年前,将军府突遭抄查,清理账目的人,正是当今摄政王萧靖派下的人。

    而所谓的账目混乱、勾结外敌罪名,很可能源自一桩伪造的密书。

    送密书之人,出自朝堂异姓王府。

    背后牵扯着权力倾轧与家族利益之争。

    将军府,不过是那场庙堂权谋中的一枚弃子。

    柳清欢指尖微微发紧,纸页几乎要被捏碎。

    父亲一生忠勇,死于无妄之灾;母亲郁郁而终;她自己被权谋利用,死得悄无声息。

    而她竟到今日,才知晓真相的一角。

    摄政王……

    柳清欢低声呢喃,眼底光芒暗涌。

    是他派人查抄了将军府,却也是他暗中压制了更深层的罪名蔓延,保住了她仅存的一条命。

    那夜护国寺的刺杀,他分明可以不救,却偏偏出手。

    一切,绝非偶然。

    第二日。

    柳清欢着素衣前往城南书肆,表面是购书,实则秘密约见知情人。

    然而刚踏入小巷,便觉不对。

    隐隐有几道冷冽的杀气自暗巷弥漫而来。

    柳清欢眸光一凛,反身欲退,却已然晚了。

    三名黑衣人从巷口杀出,刀锋寒光逼人。

    毫无疑问——是来灭口的。

    情急之中,一道黑影自墙头掠下,衣袂翻飞间,带着凌厉之气。

    剑光一闪,只听得几声闷哼,黑衣人应声而倒。

    柳清欢踉跄后退,猛地撞入一片熟悉的温暖怀抱。

    是萧靖。

    他穿着一身黑金织锦长袍,眉目冷峻,气势摄人,却在低头看向她时,眸光柔软了几分。

    伤着没有

    声音低哑,克制又隐忍。

    柳清欢一怔,下意识摇头。

    她感受着男人掌心传来的温度,心头微微一颤,耳畔似乎还能听见自己过快的心跳声。

    萧靖放开她,挥手示意暗卫清场,目光沉沉地望着地上倒地的刺客,冷声问:

    谁派来的

    黑衣人咬舌自尽,死得干脆利落。

    柳清欢心底冷笑。

    朝堂之争,从不会给旁人留下任何证据。

    萧靖微微蹙眉,转身看向柳清欢,声音低沉:

    你不该卷入。

    柳清欢轻笑,眸光清冷:

    世间多的是不由人事。我既生于乱世,便注定不能独善其身。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嫡小姐。

    她是柳清欢,是背负血债与仇恨,誓要亲手撕碎命运的人。

    萧靖静静看着她,眸底划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

    他曾以为,这世上,除了自己,再无可以并肩之人。

    可眼前的少女,在血与火中生出的清冷坚韧,却让他心底隐隐生出一丝微妙的悸动。

    从今日起,

    他低声道,声音沉稳坚定,

    无论你身后藏着什么秘密,我都不会再袖手旁观。

    柳清欢怔住,睫毛微颤。

    萧靖抬手,指腹轻轻划过她鬓边微乱的碎发,动作克制至极。

    只一瞬,便收了回去。

    可那微小的触感,却如同火种,悄然点燃了心底的某个角落。

    夜风起,月光如水。

    两人静静站在小巷尽头,谁也没有再说话。

    空气里弥漫着未说出口的情绪,绵延而暧昧。

    回到碧梧轩后,柳清欢独自立在窗前,望着夜空中疏朗的星辰。

    她轻轻捏紧手中的密信,心绪翻涌。

    从今日起,她已不再是孤身一人。

    可她也清醒地知道——

    权谋未平,朝局未定。

    她与萧靖之间,还隔着重重血海深仇,还有无法轻易跨越的信任裂缝。

    情动,只是开始。

    真正的选择,还在未来。

    6

    毒药之盟,生死共谋

    月色清冷,寒风穿堂而过。

    碧梧轩后院密室内,一盏孤灯摇曳微光,将两人的影子映在素白墙面上,交叠又分离。

    柳清欢跪坐在案几前,指尖拈着一只精巧的瓷瓶,瓷白瓶身雕着一朵含苞待放的彼岸花。

    瓶中盛着无色无味的剧毒——千叶离魂散。

    服之三日内不显,至第四日五脏俱焚,魂魄俱散,无药可解。

    这毒,本是她为复仇而秘密求得,如今,却要第一次真正用上。

    而对面,萧靖负手而立,眉目沉静,眼神如夜色深潭,不见底色。

    你确定

    他的声音低哑冷沉,如夜色中微微擦过的寒刀。

    柳清欢微微一笑,姿态温婉,眼神却锋利得像是藏了刃。

    舍不得

    萧靖盯着她,沉默半晌,终是轻轻一哂。

    杀与不杀,与情无关,只问值不值得。

    柳清欢轻轻点头,将瓷瓶放入绸缎包中,推向他。

    那便共谋吧。

    三日后,太夫人寿宴,朝中几位权贵将暗中赴宴。

    正是设局良机。

    而这瓶毒药,将成为局中最锋利的一柄刀。

    要么,一击必中;

    要么,玉石俱焚。

    灯火微弱,两人目光交汇,短短数息,便达成了无声的契约。

    这一刻,柳清欢明白——

    从今日起,他们的命运,已然紧紧绑在了一起。

    离开密室时,夜色已深。

    柳清欢披着狐裘,沿着回廊缓缓行走。

    身后,萧靖亦步亦趋,不远不近地跟着。

    风从朱红回廊下吹过,拂动了她鬓角几缕碎发。

    萧靖不知怎的,竟鬼使神差地伸手,替她轻轻拂去。

    动作极轻极缓,指尖微微触到她耳垂,烫得他心头一颤。

    柳清欢倏然回头,眉梢微挑,眼底却无怒意。

    只是静静地望着他,眼神清冷又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像是一场无声的试探,又像一场无声的纵容。

    萧靖低咳一声,收回手。

    夜凉,快些回去。

    柳清欢轻轻应了一声,转身继续前行。

    身后,萧靖负手而立,目光追随着那道纤细却倔强的背影,良久未动。

    三日后,寿宴如期举行。

    将军府张灯结彩,表面一片喜气洋洋,内里却暗潮汹涌。

    柳清欢着一袭素雅青罗裙,头戴步摇,眉目间清冷自持,宛若远山初雪。

    她稳步进入长乐堂,步步如履薄冰。

    席间,她恭敬奉上贺礼——一坛沉香酿,据说是从南疆进贡而来,极为珍稀。

    众人只道她孝顺识礼,纷纷称赞。

    却不知,这坛沉香酿,早已动了手脚。

    而今晚赴宴的贵客中,便有那位曾向朝廷递交伪密书,害她家破人亡的赵国公府二公子。

    柳清欢垂眸,唇角微勾。

    局,已成。

    只待毒发之时,真相浮出水面。

    案几一侧,萧靖亦衣着素黑华服,静静坐着,指尖轻扣酒盏,似笑非笑地望着宴席间的一切。

    没人知道,他今日为何出现在这里。

    更没人敢随意招惹。

    酒过三巡,赵二公子果然按耐不住,频频向柳清欢示好,言语轻浮。

    柳清欢不动声色,举杯婉拒,眉眼弯弯,宛若无害的小白兔。

    可下一刻,她忽然神色微变,掩唇欲呕。

    赵二公子见状,忙道:柳小姐可是饮了劣酒不如在下陪你去后堂歇息

    周围宾客顿时露出暧昧神色。

    一切,如同柳清欢预料中的那般顺利。

    她低低一笑,轻声道:

    赵二公子,好意心领了。只是……你怕是也不大好吧

    话音未落,只见赵二公子脸色骤变,身子一软,竟当场口吐鲜血,扑倒在地!

    长乐堂内一片哗然!

    萧靖稳稳站起身,冷冷开口:

    赵氏勾结外敌,意图谋逆,证据确凿,押走!

    禁军早已埋伏,只待号令。

    众宾客慌忙跪倒,无人敢言。

    而柳清欢,站在乱局之外,神色淡然,眉眼清冷,像是这场风暴之外唯一不染尘埃的人。

    这一局,赢了。

    赢得干脆漂亮。

    也赢得,命悬一线。

    夜深。

    柳清欢独自站在碧梧轩外的廊桥上,望着天际微露的晨光,心中一片清明。

    忽然,一袭黑影悄然落在身旁。

    是萧靖。

    他递来一只药瓶,语气淡淡:

    护体安神,防余毒残留。

    柳清欢接过,指尖微微一颤。

    两人并肩站着,谁也没说话。

    风拂过衣角,夜色里隐隐飘荡着檀香与血腥交融的味道。

    你不怕

    柳清欢忽然低声问。

    萧靖偏头看她,目光沉静:

    怕。

    可更怕……你一个人孤身对抗天下。

    话很轻,却像一记暗钝的锤击,砸在柳清欢心口最柔软的地方。

    她垂下眼睫,唇角轻轻扬起,笑意浅淡而温柔。

    这一刻,无需誓言,无需承诺。

    他们早已,生死共谋。

    7

    朝堂风起,孤注一掷

    翌日清晨,朝阳未升。

    宣政殿外,青砖甬道幽深寂静。

    柳清欢一身素白织金长裙,外披墨色斗篷,纤细的身影在寒风中却自有一股从容不迫的力量。

    今日,她以将军府嫡女身份,携父亲当年遗留的奏折,直上朝堂。

    赌上一切,只为拨开沉沉阴谋,洗刷满门冤屈。

    太监高声唱道:将军府嫡小姐柳清欢,呈遗折上奏!

    殿内群臣哗然。

    一个女流之辈,竟敢冒死闯入朝堂

    御史中丞赵乾冷笑一声,当即出列,拱手冷道:

    陛下,女子无政,岂可亵渎金銮此举僭越,应当问罪!

    柳清欢未动,只是抬眸,目光清冷如霜:

    臣女并无妄议朝政之意,今日上殿,唯为呈交父亲遗折,昭雪冤屈。

    声音不大,却在偌大殿堂中分外清晰,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皇帝年幼,坐在龙椅上瑟缩不语。

    摄政王萧靖立于侧殿暗处,眸色如墨,冷眼旁观。

    他并未出声帮她。

    这一场赌局,她必须凭自己之力闯过去。

    赵乾冷哼一声,正要开口逼迫,却被柳清欢抢先开口:

    赵大人,三年前将军府遭抄家之时,臣女年幼,事不知情。但如今手中有父亲遗留证据,证明将军府清白。若赵大人自信无私,何惧臣女手中之物

    话锋犀利,针锋相对!

    赵乾脸色一僵。

    柳清欢趁势抬手,将锦匣高高举起。

    此为将军府往年军饷往来明细,与赵氏之账本暗通款曲之证,尚请陛下亲阅!

    群臣哗然!

    赵氏贪墨军资!

    若此事属实,岂止是失德,更是谋逆之罪!

    赵乾心头大骇,当即厉声喝道:血口喷人!

    柳清欢抬眸,神色淡定,唇角微扬:

    臣女血口喷人与否,一验自明。只需命司礼监大人验看军资印章,便知真假。

    一击直中要害。

    赵乾脸色铁青,冷汗直冒。

    萧靖眸光微动,薄唇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他看到她身着素衣,神色沉着,面对百官压力不卑不亢。

    不是懵懂少女,不是任人宰割的棋子。

    她已然成长为能与庙堂争锋的利刃。

    殿内一片死寂。

    气氛压抑得仿佛凝结成实质。

    柳清欢站在殿中,不卑不亢,背脊挺直如青竹。

    她赌的,不止是自己一条性命。

    还有父亲清誉,还有将军府满门忠魂,还有,她自己的未来。

    终于,有中立派大臣开口:

    臣请陛下下令,验账为证!

    呼声起,接二连三。

    局势逆转。

    赵乾退无可退,咬牙切齿,却也无力阻止。

    皇帝迷茫地看了摄政王一眼,萧靖微不可察地点头。

    小皇帝立刻颤声下旨:

    准奏,命司礼监当堂验账!

    锦匣被送上。

    账册一页页翻开,证据铁证如山,无法抵赖。

    赵乾瘫软在地,面无人色。

    御前侍卫当即押走。

    而柳清欢,仍旧站在原地,素裙微扬,眉眼如秋水澄明。

    风从殿外吹入,带着春寒未褪的冷意。

    柳清欢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中翻涌的情绪。

    今日,她孤身入局,破局而出。

    一战成名。

    但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朝堂上的风浪,远比将军府内宅争斗更加血腥无情。

    未来的路,她要一步步,踏着荆棘走下去。

    而她,不会再退。

    殿后,萧靖静静看着她。

    那一刻,他的眼底第一次有了真正的动容。

    不是怜悯,不是同情。

    而是——敬意。

    真正的敬意。

    回廊之上。

    柳清欢迎风而立,纤薄的身影在金色晨光中拉出长长的影子。

    身后,萧靖缓步而来,在她一臂之遥的地方停下。

    半晌,他低声问:

    可曾后悔

    柳清欢淡淡一笑,声音温柔又坚定:

    人生海海,既已执剑,便不问归途。

    风起时,素衣猎猎作响。

    两人并肩而立,朝阳初升,光辉洒满长街。

    这一刻,他们不再是互相试探的陌路人。

    而是,真正并肩的战友。

    8

    血色誓言,深情暗涌

    一切来得太快。

    朝堂之上,柳清欢刚揭穿赵乾一党,朝中异姓王势力便狗急跳墙,暗中调动死士,意图刺杀柳清欢,毁尸灭迹。

    摄政王府密探来报时,萧靖正于内阁密议。

    王爷,刺客已潜入,将军府尚未布防!

    暗卫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

    萧靖攥紧了手中的折扇,骨节泛白。

    众目睽睽之下,他若轻举妄动,必被扣上摄政王擅动兵权之罪。

    这是朝中旧势力布好的局。

    只等他亲自落网,一举剪除。

    一边是庙堂权位,累累血汗打拼得来;

    一边是那个清冷孤绝,却在风雨中一步步走到他身边的姑娘。

    刹那间,萧靖眼底浮出前所未有的决绝。

    他负手而立,眉眼沉如深渊。

    半晌,他抬手一挥,沉声下令:

    传令影卫营,全军出动——护柳清欢周全。

    本王……

    他顿了顿,低笑一声,似乎连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

    亲自走一趟。

    夜幕降临,将军府外杀气弥漫。

    柳清欢被阿兰护着匆匆后退,裙摆沾染血迹,脸色苍白。

    她早有所防备,但没想到对方竟下此毒手。

    就在死士步步紧逼之际,寒光一闪,一柄长剑破空而至,直直刺入刺客心脏。

    紧接着,一抹黑金身影自夜色中破风而来,剑光如雪,气势如雷。

    是萧靖!

    柳清欢怔在原地,眼眶发涩。

    他竟真的,撕下身份,冒天下之大不韪,只为护她周全。

    她本以为,他是那种可以为权位舍弃一切的人。

    可如今,她却亲眼见证——

    在庙堂江山与她之间,他选了她。

    萧靖剑势如风,几步清扫残敌,转身一步来到柳清欢面前。

    他眉间沾了点血迹,黑衣猎猎,满身杀气未敛,却在看见她时,眼神倏然软下来。

    他伸手,将她小心翼翼地揽入怀中。

    声音低哑又压抑:

    别怕,我来了。

    柳清欢僵硬了片刻,终是颤着手,轻轻回抱住他。

    她不想依赖任何人,不想再被任何人左右命运。

    可此刻,她只想贪恋这一点点温暖,一瞬也好。

    四周安静下来,只余血腥味和他们交叠的心跳声。

    过了许久,萧靖低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沙哑几不可闻:

    清欢……

    柳清欢闭着眼,睫毛颤动,眼角悄然滑落一滴热泪。

    别哭。

    萧靖心疼得近乎发狂,粗砺的指腹小心拭去她的泪痕。

    他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无能。

    护不住天下,至少,要护住她。

    半晌,他低声开口,像在发誓,又像在求赎:

    从今日起,权位、家族、天下,皆与我无关。

    我只护你。

    字字铿锵,沉入血肉里,刻入骨髓中。

    柳清欢睁开眼,静静望着他,眸底情绪翻涌。

    半晌,她轻轻开口,声音低哑却坚定:

    好。

    以后,你护我,我陪你。

    简简单单两句话,却胜过千言万语。

    胜过庙堂金銮,胜过江山社稷。

    那一夜,大雪纷飞。

    他弃了江山,她舍了骄傲。

    只为在这乱世中,彼此靠近。

    自此以后,世人再提摄政王萧靖,不再是权倾天下,而是弃权位为一女子,誓护终生。

    而那位女子,亦不是靠依附而生的弱柳扶风。

    她,是独立清醒,能与之并肩、共战、同生死的柳清欢。

    廊桥尽头,风雪漫天。

    他们并肩而立,长发飞扬,素衣黑袍交错成一道无声的誓约。

    他们不再是孤身一人。

    不再是彼此利用。

    而是,真正地,相伴相守。

    9

    决战朝堂,复仇终局

    天光微熹,宣政殿前。

    柳清欢身披银白素裙,腰系软甲,立于殿阶之下,眸色沉静。

    身后是肃立的摄政王萧靖,以及早已布防完毕的禁军。

    今朝——

    一切恩怨,终须了断。

    殿内,异姓王赵衡及其党羽跪地陈情,哭诉冤屈。

    皇帝年幼,目光茫然地望向一旁的萧靖。

    而萧靖,却未动声色,只淡淡地看向殿门口。

    下一刻,柳清欢踏步而入。

    一身素衣,发簪微松,清冷中带着令人不敢逼视的锋锐气息。

    她手捧一卷密疏,直至龙案前,单膝跪下,高举双手。

    启禀陛下,臣女柳清欢,奉父遗命,揭一桩旧案,昭雪家门!

    满朝皆惊!

    赵衡脸色一变,骤然冷喝:

    胡言乱语!女子无政,岂可妄议庙堂大事!

    柳清欢微垂的眼睫轻颤,下一刻猛然抬眸,冷声开口:

    臣女不敢妄议,但此卷密疏,记载着三年前将军府冤屈,赵氏暗中勾结外敌,移花接木,嫁祸忠良之证!

    话音落地,如同一道惊雷,劈碎了大殿上的伪装与沉默。

    司礼监首领接过密疏,当堂宣读。

    字字血泪,句句诛心。

    赵衡暗中与北疆叛军交易,出卖边疆情报;

    将军府忠告于朝,却反遭诬陷,灭门之祸;

    伪造密奏、陷害忠良、转嫁罪名,一气呵成!

    赵衡见势不妙,怒吼一声,猛然拔剑,直冲皇帝!

    既然如此,今日便同归于尽!

    皇帝惊呼,龙椅侧翻,朝堂一片混乱!

    萧靖身形如电,飞身而起,长剑出鞘,寒光一闪!

    赵衡的剑被狠狠格开,整个人重重摔落殿阶之下,血溅三尺。

    禁军一拥而上,将其死死按住。

    一切,不过短短数息。

    而大势,已成。

    柳清欢立于原地,手中衣袖微微颤抖。

    她紧紧盯着赵衡,那张狰狞而痛苦的脸,终于落入尘埃。

    这一刻,她想起了父亲临死前悲凉的眼神,母亲疯癫的模样,以及自己孤身死于异乡时的绝望。

    那些夜晚,那些痛苦,如今终于可以,亲手清算。

    赵衡被押下。

    赵氏满门抄斩,异姓王一系就此覆灭。

    而柳清欢,终于为将军府正名。

    朝堂恢复平静。

    柳清欢跪地叩首,声音坚定而清越:

    臣女柳清欢,替家族请命昭雪。今日愿以此身,辞去一切爵赏,归隐田园,只求庙堂清正,天下无冤。

    萧靖在旁,静静看着她,目光里是掩不住的骄傲与疼惜。

    皇帝犹豫片刻,望向萧靖。

    萧靖微微点头。

    准奏。

    金口玉言落下,柳清欢终得自由身,再无朝堂牵绊。

    大殿之外,日光倾洒。

    柳清欢缓缓起身,素衣猎猎,整个人在晨曦中宛若一柄刚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光芒万丈。

    她回首,望了萧靖一眼。

    无言,却满是默契。

    宫门之外,阿兰早已备好马车。

    柳清欢翻身上车,回首望了一眼这座巍峨宫墙,眼底澄澈平静。

    仇已报,冤已雪。

    此去经年,风月自有归处。

    车帘微动,萧靖翻身上马,策马并肩随行。

    他低声道:

    往后山高路远,愿陪你看遍人间烟火。

    柳清欢轻轻一笑,声音如风拂过春水:

    好。

    但记得,江山我不要,权势我不要。

    只要……这一生,再无人敢负我半分。

    车辚辚,马萧萧。

    两人并肩而行,朝着初升的朝阳,缓缓驶去。

    那一刻,天地苍茫,人间辽阔。

    他们终于,挣脱了血债枷锁,走向了自由与光明。

    10

    风雪新生,执手天涯

    冬雪初落,白茫茫一片。

    江南小镇,梅花初绽。

    柳清欢一袭月白色素衣,立于临水而建的竹楼前,手执竹帚,轻轻扫雪。

    纤瘦的身影,在雪色中如一株不染尘埃的兰花,孤高又安然。

    她已脱下了朝堂纷争的铠甲,也斩断了旧日恩怨。

    此刻的她,不过是寻常百姓柳清欢。

    自由,清净,无人可束缚。

    屋内,炭火微燃,炉上煮着热茶。

    门扉轻响,一袭黑衣裹着雪意而来。

    萧靖收了伞,踏雪而入。

    他穿得极简单,与过往那个权倾天下、冷厉肃杀的摄政王,判若两人。

    手中提着一篮子新鲜的冬笋与羊肉,眉眼间尽是温柔的疲惫。

    柳清欢转头看他,唇角含笑:

    又是自己去集市抢来的

    萧靖挑眉,略显无奈:

    乡下婆子眼尖得很,认得我,差点拉着我拜年。

    柳清欢失笑,接过篮子。

    两人在厨房忙碌,不需多言,动作默契自然。

    炉火噼啪作响,屋里渐渐弥漫起温热的人间烟火气息。

    夜里,大雪纷飞。

    柳清欢倚在窗边看雪,身后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

    回头一看,便见萧靖正费力铺着一床厚被。

    她挑眉:作甚

    萧靖抬头,声音低哑:

    雪大,被子多一层,你别冻着。

    柳清欢眼眸微动,心底浮出一片柔软的涟漪。

    这世间最动人的情意,大概就是这样吧——

    无声处,用尽了温柔。

    她走过去,拿过被子,帮他一角一角地铺平。

    萧靖静静看着,忽然轻声道:

    清欢。

    柳清欢抬眸,见他神色认真,眉眼沉静如山水。

    以后,无论何处,无论何时,只要你想走,我陪你走;只要你想留,我陪你留。

    不求束缚,不求誓言,只愿,余生并肩。

    柳清欢心头微颤。

    曾经,她见过太多以爱之名的占有与枷锁。

    曾经,她以为所谓的情意,不过是另一种更隐蔽的牢笼。

    可如今,这个人,在寒风与烟火之间,只道一句:并肩。

    没有强留,没有索求。

    只有尊重,和深沉如海的守护。

    她轻轻笑了,声音温柔而坚定:

    好。

    既如此,便走遍山河,踏尽尘寰。

    生死同往,不问归期。

    夜雪飘飞。

    屋内,火光温暖,映照着两人对视而笑的眉眼。

    那一刻,无需更多言语,便已心意相通。

    春去冬来。

    柳清欢与萧靖走遍了山川河海。

    北地赏雪,南疆听雨;西域看沙海落日,江南听船笛悠悠。

    他们曾在山崖之巅饮酒高歌,曾在市井小巷共买蒸糕。

    他们亲眼看过百姓安居,四海升平,心中再无悔意。

    权谋已是过眼云烟。

    过去的血与火,苦与痛,皆已尘封在岁月深处。

    而他们,终于用自己的双手,筑起了属于自己的天地。

    有时,夜深风起。

    柳清欢倚在窗边抚琴,萧靖便倚门听曲,安静如一株老松。

    月光洒落,琴声悠远。

    无需富贵荣华,无需誓山盟海。

    只要这简单的人间烟火,便已是世间至极的幸福。

    某一夜,雪落满屋檐。

    柳清欢在梦中迷迷糊糊地喃喃:

    若有来生……仍愿与你并肩。

    萧靖听见,低头在她额间印下一吻。

    声音轻到只有彼此听得见:

    今生足矣。

    风雪漫天,万里河山。

    他们并肩而行,执手天涯。

    这一生,无需再问归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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