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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第252章

    典妻卖女

    萧璟在夜雨朦胧中离开李园。

    那李家宅院里,阁楼上的李呈坐在轮椅上,望着萧璟离去。

    李二公子急匆匆赶回,快步上了二楼。

    垂首禀告道:“依您吩咐,让那妓子在假山中勾着沈砚风流,果不其然,那位贵人,听到沈砚唤了声‘云娘’便动了怒火,亲自进了假山对沈砚动了手,方才那贵人的手下也转告了咱们的人,要把沈砚逼上绝路典妻卖女,事成之后,再取沈砚性命,也提了,沈砚有妻女在姑苏城中。”

    轮椅上的人笑眼阴翳,喉间溢出低低笑音。

    抚掌拍手道:“好,真是功夫不负苦心人,昔日选了那么多肖似明宁的女人,没赶得上送到他身边,他便对那沈家少夫人动了心思,还以为明宁归京后,从前养的棋悉数废了,没成想,他竟亲自南下寻人。今日这一遭试探,也算是看出他萧璟的软肋,着实没想到,那打小就冷血的主儿,连少时青梅都能送去和亲,如今却因着个人妇轻易失了理智,给了本王筹谋算计的好机会。”

    他自称本王,脸色阴翳可怖,全无旧日李家公子的温雅。

    下头跪着的李二公子叩首听着,恭敬应和道:“王爷说的是。”

    却不敢抬头看这一张,原本该属于他死去嫡长兄的脸。

    李呈数月前身死,而今,顶着他的脸,活在世上的,是昔日被萧璟和李呈联手断了腿的齐王。

    静谧的内室里,突然响起一阵瓷杯碎裂的声音。

    齐王面色平静,那李二公子却下意识看向了屏风后头。

    屏风后,是缠绵病榻的李少夫人。

    碎瓷声犹在耳畔,那位少夫人声音带着悲愤,怒声道:“你兄长待你不薄,而今他尸骨未寒,你就这样为虎作伥吗?”

    齐王视线冷冷扫向那李二公子,李二公子不敢多话,慌忙低首。

    眼见那李二公子恭敬顺从,齐王才启唇吩咐道:“照着之前告诉你的办,逼沈砚卖妻典女,不过,留下沈砚的命,日后,他还有用处。”

    萧璟这样在意那女人,即便明知她出逃不贞,也要亲自寻回,甚至至今不曾动武威逼那女子,反倒想借旁的手段,逼那女子对沈砚这个前夫彻底绝情死心,可见萧璟待那女子,的确是动了真心的。

    既然萧璟想要沈砚死,那他就偏要留下沈砚的命。

    届时,说不准还能借沈砚亦或是那女人的孩子做一枚棋,成为捅向萧璟的一把刀。

    他如此想着,目光不自觉越过内室的屏风,看向屏风内卧病在床的人影。

    或许世间女子都是如此,万般在意自己头一遭嫁的夫君。

    此刻屏风后的女子,不就是这样吗。

    他杀了她夫君,她便恨不得杀了他。

    想来萧璟中意的那女子,也当如此。

    齐王生性自负,狠狠栽了一遭后,而今仍是如此。

    ……

    那李家二公子,领了齐王的吩咐,亲自带人去把沈砚放了。

    言谈恳切,道是有位贵客认错了人,一场误会而已。

    沈砚眼下又不是知府的公子,不过一介罪民,好不容易攀上姑苏皇商李家,自然不会轻易得罪,听罢也只能暂且忍气吞声。

    李二公子赔礼道歉后,便引着他去了李家的赌坊。

    沈砚拿着李家给的赔银,原想好生赢上一把,偏生李二公子却一直守在他身侧,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赌桌,每逢沈砚想要出千时,李二公子的视线,就落在了他手上。

    逼得沈砚无法,只得照实去赌,未曾寻得出千的机会。

    几局下去,他有赢有输,到后来,已赌红了眼。

    赌桌上的银钱越来越少,沈砚咬了咬牙,想着赌一把李二公子不会发现,硬着头皮出了千。

    这一出,却被逮了个正着。

    李二抓着他的手,将人直接拖下了赌桌。

    周遭打手跟着出现,把人拖在地上,拉进了赌坊后头。

    剥去了伪善皮子的赌坊众人,此刻变了副嘴脸。

    一把长刀就悬在赌坊梁上,骇人至极。

    沈砚慌忙告饶,连道再也不敢。

    “求您饶命求您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求您看在这段时日的交情上,放小的一马……”

    交情?有什么交情,从头到尾都是奉命算计沈砚罢了。

    李二公子受命办事,绝不可能因他求饶就放他一马。

    冷声道:“你在我李家赌坊赌了这么久,次次出千,贪了我李家多少银钱,一句再也不敢就想揭过不成?来人,把账单拿给他瞧!”

    连日赌博,利滚利之下,沈砚早不知欠了多少的债。

    “说说看吧,预备怎么还这欠下的银子。”李二公子扫了眼那账单又道。

    一笔又一笔账单簿子砸在沈砚跟前时,他面色惨白,知道自己根本还不起。

    磕头告饶道:“小的眼下已无银钱,实在是偿还不起,您给小的些时日,再借小的一笔银钱,小的去旁的赌坊赢来银两还了您这的亏空……”

    “你想的倒是美,这姑苏城的赌坊,全是我李家产业,你想去别处坑来钱补亏空,吃亏的不还是我家嘛?说说看,是砍了你手脚,还是要了你的命?”

    李二这话落下,沈砚浑身发软,倒在了地上。

    沈砚生性懦弱,贪生怕死,眼下自然会怕自己小命不保。

    他面色难看,嗫喏得说不出话来。

    李二打量着他,动手将他拎到了跟前。

    离他近了许多,低声道:“从前听你说,你那妻女也在姑苏城,你若是真还不上这钱,不如,就典妻卖女,先拿你妻女抵债。”

    李二话落,沈砚面色一阵红一阵白。

    他卖过云乔一次,但凡要一点脸皮,也不该做出第二次去对云乔开口的话。

    何况,那李家,可是养着家妓的。

    若是真卖了云乔和那小丫头,难不成,是要她去李家做家妓。

    往日那位殿下,好歹是云乔婚内偷情的奸夫,沈砚逼她去再去伺候,尚能说服自己。

    可,若真是卖了云乔做家妓……

    沈砚是在李家园子里见过家妓如何伺候主家和客人的。

    哪个客人来了瞧上,主家就点了家妓去伺候一夜,下一日天还没亮,就换了旁的客人。

    那些情形,淫靡不堪,极尽龌龊。

    沈砚不是不知晓云乔的性格,若真卖她去做家妓,无异于逼她去死……

    第253章

    由不得你

    沈砚到底存了几分人性,慌忙中脑海中闪过个念头。

    忙道:“不成的,不成的,我和我那娘子早已和离……哪里能卖她……”

    沈砚摇头不应,那李二公子闻言笑了声,回道:

    “和离了又如何?听你从前讲,她一弱女子带着孩子,在此地并无旁的亲眷,也未曾再嫁,只你一个前夫在旁时不时看顾些罢了,既是流落异乡,又无父兄帮扶,在此地更无靠山,你这前头的夫婿,便是闯她卧房强占了她身子,官府也不会管的,卖了她再名不正言不顺又怎样,只要官府不追究,她也无处喊冤,你怕什么?”

    这世道就是如此,和离的女子归家后若有父兄看顾也就罢了,若是无有父兄照料,又不曾改嫁,更无甚依仗,前头的夫婿自然还能将她视作所有物。

    女子不是人,只是依附旁人,刻意随意买卖的东西。

    莫说是人口市上,卖自己妻子给旁人生育子嗣换银钱的可耻之人。

    就连和离了的夫妻,只有那女子未曾改嫁,前头的夫婿闯入妻子卧房逞凶,旁人也不觉得是强暴,报官去了,官衙也只是和稀泥了事。

    这些事,李二公子知道,沈砚知道,萧璟更知道。

    这世道本来就不公,女人更是没有说不的权利。

    萧璟介怀云乔始终对沈砚不曾绝情,便存心要让她知道,沈砚这样的存在,会让她吃多大的苦头。

    那李二公子一声声的话语落地。

    威胁声和着蛊惑音,在沈砚耳畔回响。

    他视线犹疑,自己也在犹豫。

    是啊,云乔又不曾改嫁,对外只说是他娘子,无人报官,谁又知道不是。

    何况李家势大,就是有人报官又如何。

    心思几经转圜,沈砚自己也动摇了。

    脑海里却突地闪过,从前在扬州时,云乔泣泪骂他的言语。

    那时云乔偷情在先,他既妒又恨,也是为了保全沈家,逼她去伺候萧璟,还算能说服自己。

    可今日,是他自己涉赌,欠下巨债。

    云乔也已经同他和离。

    犹豫再三,沈砚到底还是摇了摇头。

    “别……此事万万不成……求您通融通融,我日后一定想法子筹到银子给您……”

    沈砚话说得语无伦次。

    李二公子奉命办事,绝不可能给他通融。

    闻言彻底没了耐性,冷笑了声,动手将人从地上拽起。

    声音满带威胁道:“不成?这可由不得你。”

    话落,拖着沈砚出了内室。

    雨水越下越大,一行人在雨中拖着沈砚离开。

    ……

    雨水如注的夜,小院里,云乔从噩梦中骤然惊醒。

    她一头冷汗起身,垂眸望向身边,却忘了梦境里是什么情形。

    女儿睡颜安详,婆婆也睡得沉沉,此刻鼾声正浓。

    云乔心头砰砰地跳,说不清缘由。

    她抚着心口轻拍,披衣从榻上起身,行到一旁桌案处,给自己倒了盏早已冷却的浓茶。

    茶水入喉,外头风雨阵阵,云乔睡意渐消,心头莫名的慌乱,稍缓了些。

    小丫头在床榻上睡着翻了翻身,把盖在身上的薄被给踹了开来。

    云乔瞧着摇头,搁下杯盏,转而走回榻边,动作轻缓的给女儿掖上被子。

    小孩子雨夜睡得满头汗,云乔取了枕边软帕,给她擦着额上汗珠。

    边擦,小丫头便蹙紧了眉头,嘟着嘴梦呓。

    云乔唇边不自觉微勾,眼底溢满笑意。

    她想,这样的日子真好啊。

    市井安逸,自食其力。

    让她可以看着自己的孩子,一点点长大,陪着她笑闹看着她玩乐。

    只盼着时间能慢一点,再慢一点。

    再不会如从前一般,觉得日子艰难,度日如年。

    云乔笑眼温柔,瞧见女儿唇上起了些干皮,便拎过案几上的水壶,给女儿倒了半杯温水,预备给孩子润一润口。

    突地,门外一阵疾风骤雨,刮得门窗砰砰作响。

    云乔心猛掉了下,蹙眉往门窗处瞧了眼。

    窗户被疾风吹开,透过窗,只见院门猛地摇晃。

    只是那院门,晃得更是厉害,不像是被风吹的,倒像是有人,在外头踹着房门。

    云乔眉心紧蹙,门外紧跟着就响起凶恶的喊声。

    “开门!开门!快开门!”

    是几道男人的声音,更是云乔全然陌生的话音。

    喊声刚起,那本就是寻常木板做的院门,被踹了个大洞,摇摇欲坠。

    一大批男人闯了进来,云乔既惊又骇,忙将女儿抱在了怀中。

    小丫头迷迷怔怔醒来,一旁的婆婆也从睡梦中被惊醒。

    “怎么了这是?”婆婆揉着眼问,话音未落,那行人便踹开了卧房的门。

    房门大开,外头风雨急急。

    云乔抱着女儿,在雨夜的电闪雷鸣里,瞧见了人群里,被拖进来的沈砚。

    她紧紧抱紧女儿,手臂却不自觉地颤抖。

    平静闲逸的日子,在这个雨夜,又一次被打破。

    婆婆先一步起身,指着来人破口大骂。

    “哪里来的歹人,竟私闯民宅,还不滚出去,再不滚,我们可要报官了……”

    话音未落,便被那一行人身上露出的刀光,吓得跌坐在了榻边。

    在前头的李二公子,冷眼扫了眼内室里的老弱妇孺,目光落在了云乔脸上。

    他没见过云乔本人,只见过齐王养的那个,和她像了三分的家妓。

    那家妓本就是美人,他也不能猜到能让萧璟那样的人下凡尘的,必定是绝色,而今乍一见本尊,还是被晃了下眼。

    暗道沈砚也是倒霉,娶了这样的绝色,却没本事护住,反倒惹得一身祸患。

    云乔瞧着眼前的那群瞧着穷凶极恶的人,强自镇定,拉过婆婆,将女儿递到了婆婆怀中。

    孤身挡在了婆婆和女儿跟前。

    咬牙道:“敢问诸位,深夜闯来,所为何事?”

    李二公子冷哼了声道:“你相公在我家赌坊欠下银两,如今无钱相还,需得拿妻女抵债。”

    云乔身子微晃,牙关紧咬,暗道,还是未能躲过去这一遭。

    她声音低缓,看向沈砚的目光,也极冷。

    随即同李二公子道:“您有所不知,我和他已经和离。”

    李二公子明知故问道:“是吗?可我听他说,他穿的衣裳用的锦囊,都是夫人您给做的呢?和离?谁知道呢?”

    云乔面色一滞,下意识看向婆婆。

    婆婆一脸心虚,小声同云乔道:“对不住乔乔,都是婆婆的错,婆婆不该贪他那点银钱拿了衣裳锦囊给他……”

    这声音压得极低,只云乔和婆婆听到。

    李二公子不知晓她们在说些什么,也怕再耽搁下去,萧璟那边等的没耐性,索性摆手招呼打手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把那女人和孩子给绑了来!”

    这关头,云乔也没心思计较婆婆背着她做的事,只慌忙将女儿和婆婆护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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